月光如水银泻地，将破败的小院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辉。楚星河跪坐在父亲床前，盯着自己掌心那道若隐若现的灰色纹路。三更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床上的楚天阔终于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爹！“楚星河连忙扶起父亲，将早已煎好的药汤递到他唇边。
药碗中的液体黑如墨汁，散发着刺鼻的腥苦味。这是用最后一点家底从黑市换来的“续脉散“，能暂时缓解经脉断裂带来的剧痛。楚天阔皱眉饮尽，喉结艰难地滚动几下，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星河...“他虚弱地招手，“把门闩上。“
楚星河快步走到院门前，正要上闩，却突然僵住——门缝外的泥地上，赫然印着半个新鲜的脚印。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月光下的巷道空无一人，但那脚印边缘还在微微泛着湿气，显然留下不久。
“有人来过...“楚星河后背沁出一层冷汗。他悄无声息地闩好门，又在门后撒了一把从厨房取来的细灰。若有谁再靠近，必会留下痕迹。
回到屋内，楚天阔已经从床榻下取出一个暗格。借着摇曳的油灯光芒，楚星河看见父亲手中多了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用暗红色的颜料写着《龙噬录》三个古体字，那颜色像是干涸的血迹。
“三百年前...“楚天阔的手指轻抚书脊，声音低沉如耳语，“楚家先祖楚狂歌以'吞天蟒'武魂纵横九州，在突破天阶时引发天地异象，武魂进化为'噬天青龙'。“
他翻开书页，内里的纸张已经脆黄，边缘布满虫蛀的痕迹。一幅幅手绘的插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有巨蟒吞云的，有青龙啸天的，还有一幅让楚星河心跳骤停的画面——一条腹生漩涡纹路的灰龙，正在吞噬另一条金龙！
“这是...“
“先祖留下的《龙噬录》记载，'噬天青龙'有一项禁忌能力。“楚天阔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吞噬其他武魂，夺取其精华！“
楚星河倒吸一口凉气，掌心的灰色龙纹突然发烫，仿佛在呼应这个秘密。他低头看去，原本细如蚯蚓的纹路此刻竟微微膨胀，头部那两个鼓包变得更加明显。
“您是说...我的武魂...“
“不是退化，而是返祖。“楚天阔剧烈咳嗽几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测试石破裂不是因为你武魂太弱，而是它本能地想要吞噬测试石中的鉴定之力！“
这个结论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楚星河的脑海。他想起测试时那股突如其来的饥饿感，想起众人嘲笑声中体内涌动的奇异力量。那不是耻辱，而是一种他尚未理解的...强大？
“可它看起来确实像条蚯蚓...“楚星河苦笑着伸出右手。灰影应召浮现，在掌心懒洋洋地扭动，与书中威风凛凛的巨龙相差甚远。
楚天阔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看着！“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米粒大小的晶体，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绿色光芒。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楚星河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
“一阶风狼的内丹，我最后一点私藏。“楚天阔将内丹悬在楚星河掌心上方，“现在，呼唤你的武魂，想象它很饿...非常饿...“
楚星河闭上眼睛，尝试与体内那股神秘力量沟通。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当他回忆起测试场上众人的嘲笑，楚轩轻蔑的眼神，族长怜悯的目光...一股灼热的怒火从丹田升起。
掌心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
“啊！“楚星河猛地睁眼，看见灰色龙纹如同活物般昂起头部，那张几乎看不见的小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风狼内丹剧烈颤动起来，一丝丝绿色能量被硬生生扯出，吸入龙纹口中。
更惊人的是，随着吞噬进行，龙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鼓包裂开，露出两点猩红如血的眼睛；腹部的突起伸长成细小的爪；原本光滑的体表浮现出极浅的鳞纹...
“果然如此！“楚天阔激动得声音发颤，“它需要吞噬才能成长！“
就在内丹即将被吸尽时，院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楚星河浑身一僵，吞噬过程戛然而止。残余的内丹“啪“地掉在地上，光泽全失。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楚天阔迅速吹灭油灯，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楚星河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掌心的龙纹仍在发烫，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门外那个不速之客。借着月光，他看见门后细灰上赫然多了一串脚印！
“谁？“楚星河压低声音问道。
楚天阔按住儿子的肩膀，摇了摇头。他从枕下摸出一把匕首塞给楚星河，自己则无声地滑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窥视。
时间仿佛凝固。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阔才缓缓退回床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走了。“
“是谁？“
“看不清，但身形像是...“楚天阔突然噤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取来纸笔，写下三个字：楚云山。
测试长老？楚星河瞳孔骤缩。那个在仪式上当众羞辱他的长老，为何深夜来此窥探？
楚天阔继续写道：“他可能感应到了吞噬波动。从今天起，你必须更加小心。“写完，他将纸片凑近烛台烧成灰烬。
“爹，这武魂...到底是福是祸？“楚星河看着掌心已经安静下来的龙纹，它现在看起来更像一条小蛇而非蚯蚓了。
楚天阔沉默良久，才缓缓道：“福祸相依。它能让你登临绝顶，也能让你万劫不复。《龙噬录》记载，三百年前那位先祖最后...疯了。“
“疯了？“
“吞噬太多武魂，导致神识混乱。“楚天阔神色凝重，“所以我要你记住：每次吞噬后必须运转'清心诀'，这是当年你母亲留下的...“
话一出口，楚天阔就意识到失言，但为时已晚。楚星河如遭雷击——母亲？那个在他记忆中几乎不存在的神秘女子？
“我娘？她不是难产...“
“星河。“楚天阔打断他，眼神突然变得极其锐利，“有些事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等你武魂达到玄阶，我自会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一切。“
楚星河还想追问，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楚家夜间巡逻的信号。父子二人默契地停止了谈话。楚天阔将《龙噬录》藏回暗格，示意儿子回去休息。
回到自己简陋的厢房，楚星河辗转难眠。掌心的龙纹不时传来阵阵温热，仿佛在提醒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他尝试着再次召唤武魂，灰影立刻浮现，这次竟主动游走到指尖，对着窗户方向昂首，像是在渴望什么。
顺着它的“视线“，楚星河看到窗外远处的幽冥山脉轮廓。那里有无数妖兽，有取之不尽的...食物。
“你想成长？“楚星河轻声问道，随即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他竟然在跟武魂说话，好像它有意识一般。
更惊人的是，龙纹居然上下摆动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楚星河猛地坐起身，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成形。父亲需要更高阶的药物治疗，而楚家不可能为他们父子提供任何资源。如果他的武魂真能通过吞噬变强...
“明天。“他对着龙纹低语，声音坚定得不像自己，“我们去猎杀妖兽。“
龙纹突然光芒大盛，灰影中竟隐约浮现出一丝金色。在楚星河惊讶的注视下，它缓缓游回掌心，形成一个完美的圆环，首尾相接，如同...一个等待被填满的漩涡。
这一夜，楚星河梦见自己化作一条灰色巨龙，在云海中穿梭。下方是无数向他顶礼膜拜的人影，其中有楚轩，有测试长老，甚至还有族长楚天涯。当他张开巨口，所有人都惊恐地抬头，而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美妙得令人战栗。
清晨鸡鸣时，楚星河惊醒，发现自己的双手正死死掐着被子，掌心全是冷汗。窗外，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远处幽冥山脉的轮廓上。
那里有他的未来，有他的答案。
有他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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