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鸟科技的临时会议室就设在百货店仓库的角落，几张木箱拼起的长桌被零件和图纸铺满。
“其实我们家的这个超市才20平方，确实太小了点，而仓库更小！”
李天宇话音刚落，仓库里的吊扇似乎都慢了半拍，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沉浮，好似在证明李天宇的话是有道理的。
严天羽摩挲着银表链，眉头拧成个结，又摇摇头：
“超市那点营收，顶得上研发经费的零头吗？要不干脆盘出去，资金全投到项目里。”
他指尖敲着桌面。
“后勤部的位置给叔叔阿姨留着，工资按研究所标准开。”
“你想得美啊，人家伯父伯母现在是自己当老板，你偏偏让人家来给你打工吗？”
闫文龙打断他的自说自话。
“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的意思是他们家的超市也挣不了大钱，要不然…”
“不是钱的事。”
李天宇从抽屉里翻出本泛黄的账本，哗啦啦翻到标记页。
“这是近三个月的销售记录——计算器卖了23台，全是理工大学的新生买的；
单放机走了17台，外语系的学生占了8成，这个销售是比较稳定的。
特别是每年8，9月份新生开学的时候，也会有一波大的销售热潮。”
他指着页脚的红笔批注。
“这些买东西的学生，昨天有六个来问计算机组装的事，那个王磊现在还借着计算机协会那个小屋子里面搞组装呢，学校可能有意见了。
但我们搞研究搞设计的，必须有一个渠道，那就是直接面对用户群，不是我们呆在屋子里面，就自己认为用户他会需要什么，他的需求是什么？”
小敏突然凑过来，鼻尖快碰到账本：“就像蜜蜂采蜜时会记住花的位置？”
她手里的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漏斗。
“超市是入口，学生是蜜源。”
李天宇高兴得鼓鼓掌。
“小敏你真是聪明啊，一点就透，你说的意思是差不多的。
现在是普通的单放机，计算器，将来有可能是数码产品，未来就是智能产品，真的，很多人熟悉了我们的这个销售门店，慢慢的，我们的蜂鸟也会成为一个名牌！”
袁蔚兰推了推眼镜，指尖点着账本边缘：“你的意思是，超市不只是卖东西的地方？”
“是窗口，我们设计出来的产品推荐给用户的一个窗口，学生就是最好的用户。
他们是有一定文化知识的，他们理解能力也更强，我们设计研究的又是电子产品。
即便他们毕业了，去工作了，成为厂长经理，或者是设计师，他们也会继续是我们的重要客户，到时候我们的关系网就会，从同学们身上铺开到整个社会层次。”
李天宇把账本摊平。
“我们现在缺三样东西：展示产品的柜台，接触用户的渠道，还有快速回血的现金流。
超市就是现成的柜台，学生是最好的用户样本，而卖计算器、单放机这些，能让我们在半年内至少有五千块以上的月收入，毕竟我们搞科学研究也不能天天吃咸菜啃馒头吧。”
“其实啃馒头吃咸菜也不是不能过啊？”
“说什么啊，将来我们还要招工人，招同事呢，让他们也那么辛苦吗？那样的话，他们有什么动力认真的替我们干活？”
“对，人生存需要物质保障，当然还有精神需求！”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更重要的是，它是我们唯一能光明正大搞‘蜂鸟’展销的地方——难道要在仓库里摆地摊吗？”
“是啊，好酒不怕巷子深的时代过去了，王婆卖瓜还要自己夸呢，我们这个超市面积确实太小了。”
陈明远突然笑了一声，从公文包里抽出张照片：
“昨天去开发区踩点，看见理工大学南门在翻修下水道。”
照片里，五金店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油漆桶。
“那股松节油味，隔着三条街都能闻见。”
李天宇的心跳漏了一拍：“您是说……”
“学校早就想清退那家店了，气味有点难闻，学生经常在那里经过都有点不舒服。”
闫文龙接过话头，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节奏，“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接手人，最近找另外经营人，他们的产品或者行业如果不太适合学校的教育环境的话，也不好办。
那栋三层楼是50年代的老建筑，产权在后勤处手里，每层大约50个平方米，一楼临街，二楼带大阳台，加阳台，2楼的使用面积其实已经超过80平方。而三楼也有阳台……
说是三层楼，其实顶上还有一层，不过顶上一大半都是天台，还有三间房子占一半，不过算出租的时候顶层（4楼）是不算费用的……”
他笑了笑，“据说以前是广播站，线路比蜘蛛网还密，倒正好适合你们摆弄机器。”
小敏突然跳起来，铅笔在图纸上划出道弧线：
“三楼的阳台可以装太阳能板！就像给房子安翅膀！把太阳能转化成电能，这个工作应该是不难的！
就是造几片，我们自己用的就行了，我们不是有一平方米的几块样板吗？到时候照着做就行！”
小敏说的是她这个神秘的穿越人士（她来自2012年，还有李天宇来自2024年，2012年关于世界末日的传说虽然没有发生，但也正好发生了这么匪夷所思小敏穿越这个事情）。
从后世带过来的一个包，一系列小电子产品，一个智能手机，一个平板电脑，还有几块太能充电器，还有充电宝等等东西。
不过这些东西太金贵了，现在暂时还装在保险柜里面。
蜂鸟科技团队里面最金贵的就是李天宇，小敏，还有小敏带过来的那几样2012年时代的新科技数码产品。
她指着李天宇，“你说的快餐亭，能不能摆台游戏机？我画了个打砖块的程序，能在旧主机上跑。”
严天羽挑眉：“学生下课跑去打游戏，副校长不得把我们赶出去？你在想什么呢？”
“不是游戏机，是学习机。”
李天宇灵光一闪，专门替小敏所谓游戏机找补，或者是说找借口。
拿起小敏的草图，笔尖在“打砖块”的界面上圈了圈，“把英语单词做成砖块，打掉一个记一个，再设个排行榜
——哪个系的学生得分高，超市给他们打九折，甚至可以搞月度的冠军，季度的冠军，年度的冠军，到时候奖他们一台电脑！”
“哇哦，一台电脑好几千呢，不会亏本吧？”
“理工大学现在好像有七八千人吧？要1/10人来玩这个游戏，那电脑钱随随便便就挣回来了！”
他看向闫文龙，“这样一来，学校不仅能收租金，还能落个‘寓教于乐’的名声。”
“游戏上面那个也不仅是英语单词，物理，化学，高等数学，各种各样知识也可以放在游戏里面！”
“游戏，如果跟学习结合起来，家长也不会那么反对了。”
“珰！！！！”
仓库的挂钟突然敲响，震得窗台上的零件盒簌簌作响。
闫文龙看了眼时间，起身拍了拍李天宇的肩膀：“明晚七点，穿件正式点的衣服。副校长喜欢准时的年轻人，尤其待见能为学校着想的。”
次日傍晚，理工大学的梧桐道上飘着食堂的饭菜香。
李天宇攥着连夜改好的计划书，跟着闫文龙走进行政楼时，皮鞋踩在水磨石地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副校长办公室的门是老式的梨木框，门楣上挂着块“知行合一”的匾额。
张副校长正趴在藤椅上写毛笔字，看见闫文龙进来，立刻搁下笔：“老闫，你这稀客，上次借你的《无线电爱好者》还没还呢。”
“先欠着，给你带了个好苗子。”闫文龙把李天宇往前推了推，“农村出来的孩子，脑子活，想接南门那栋楼搞点实业。”
张副校长的目光落在李天宇洗得发白的衬衫上，突然笑了：“我在昭通插队时，穿的衣服补丁比布还多。”
他指着墙上的黑白照片，“那时候住土坯房，做梦都想有间带书架的屋子，那个时候虽然很艰苦，但是活的很纯粹，现在啊，算了，不说了！”
李天宇趁机递上计划书，指尖在
“20%股份归学校”那行字上顿了顿：
“一楼的快餐店只卖家常菜，定价比食堂贵五毛，但保证每天换菜谱。
学生晚自习饿了，能来喝碗热汤。”
他翻开下一页！
“三楼的英语角，想请外语系的老师当顾问，他们要是有海外资源，我们帮学校牵线引进原版教材——不收中介费。”
张副校长的手指在“手工工坊”那栏停住：“你们想让学生做什么？”
“先从简单的开始。”
李天宇从口袋里掏出个泡泡糖大小的零件，“比如给计算器装电池，给单放机换磁带轴。
做得好的学生，我们发实习证明，将来蜂鸟科技扩编，优先录用。”
他看着副校长，“您当年插队时，要是有个能学技术的地方，是不是能少走点弯路？”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张副校长的记忆里，他沉默半晌，突然拍了下桌子：
“那栋楼的油漆味确实呛得学生投诉了半年。
你们要租，可以，但有三个条件。”
他竖起手指，“第一，快餐店不准卖酒；
第二，计算机角必须对贫困生免费开放；
第三，每年给学校捐十台组装电脑——用你们自己攒的零件。”
李天宇立刻接话：“我再加三条，学校里面和附近街道的环卫工人可以获得免费接开水。
我们开门的时间都可以，如果下大雨的话，还可以在我们那里避雨休息。
五年内，要是蜂鸟科技能盈利，我们给学校建个电子阅览室，配置最新的主机。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接收更多的下岗工人！”
“口气不小。”
张副校长笑了，眼里却闪过一丝赞许，“明天让后勤处跟你签合同。
租金按市场价的八折算，先付三个月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串钥匙。
“4楼那三间杂物房，钥匙给你。
里面有台报废的扩音设备，你们要是能修好，正好给英语角用。”
走出行政楼时，月光已经爬上教学楼的尖顶。闫文龙拍着李天宇的背：
“我那老同学最吃‘农村出来不容易’这套。
当年他在昭通种玉米，大队里面收粮食算工分，连个像样的计算器都没有，全靠算盘，他是知道你们农村人的苦。”
李天宇捏着那串沉甸甸的钥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跑步声。
回头一看，小敏正举着张图纸冲过来，月光照在她脸上，眼睛亮得像星星：
“我画了三楼的电路图！天台能装十二块太阳能板，够给十台主机供电！”
图纸上，那栋三层楼被画成了只展翅的蜂鸟，翅膀上标着“超市”“计算机角”“英语角”的字样。
李天宇突然明白，这栋楼不只是个销售点，更是蜂鸟科技从图纸飞向现实的第一块跳板。
远处的百货店里，母亲正在清点新进的草莓味泡泡糖，妹妹李思琪举着糖纸，在月光下辨认着上面的地图。
而仓库里，陈明远正和严天羽调试那台旧主机，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一群即将破茧的蜂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