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实验体的嘶吼像钢锯刮过耳膜，震得牢房的铁栏杆嗡嗡作响。我举起步枪，战术手电的光柱死死钉在它身上——那是个难以形容的怪物，上半身是裸露的机械骨架，胸腔里跳动着一颗半透明的红色心脏，下半身却保留着人类的双腿，皮肤像蜡一样融化，露出下面缠绕的金属线。最诡异的是它的脸，一半是金属，一半是血肉，拼凑出一张扭曲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轮廓。
“它……它在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躲在我身后，指着1号实验体的眼睛。
我这才注意到，那只血肉模糊的眼睛里，正淌下暗红色的液体，不是机油，也不是血，更像是……眼泪。它的嘶吼里夹杂着微弱的呜咽，像是在痛苦地挣扎，却被身体里的机械部分强行控制着，每一次抬手，都像是在和自己的本能对抗。
“它还没完全失去意识！”我突然明白09为什么要冒死打开这扇门——1号实验体不是“完美作品”，是个还在抵抗的受害者！
1号实验体的机械臂突然抬起，指向天花板的通风口，发出一声更急促的嘶吼。我顺着它的方向看去，通风口的格栅正在被人从外面撬动，清道夫的枪口已经从缝隙里伸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着牢房里的孩子。
“他们想杀了所有人！”鹰眼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她和铁牛正背靠背抵挡清道夫的进攻，身上都添了新伤，“老K在上面挡着，让我们先带孩子走！”
铁牛扔过来一把钥匙：“这是牢房的总钥匙！快开门，我们从通风管道撤！”
我刚要去开锁，1号实验体突然狂暴起来，机械臂横扫过来，砸碎了旁边的牢房栏杆，孩子们吓得尖叫着四散躲避。它的金属脸转向我，那只血肉眼睛里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求助。
“别挡路！”我举枪对准它的机械臂，扣动扳机。子弹打在金属上，溅起一串火花，却没能阻止它的动作。它的另一只手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像铁钳，我感觉锁骨都要被捏碎了。
“放开他！”鹰眼的弩箭射穿了1号实验体的肩膀，暗红色的液体喷了我一身，带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
1号实验体吃痛，松开了手，却没有攻击鹰眼，而是再次指向通风口。格栅已经被完全撬开，几个清道夫正往下跳，为首的那人举着一把造型诡异的枪，枪管上缠绕着蓝色的线路——是能摧毁意识的“神经瓦解枪”！
“快躲开！”我拽着离通风口最近的小男孩扑倒在地，瓦解枪的蓝色光束擦着我们的头皮飞过，打在对面的牢房墙上，墙体瞬间变得透明，露出后面蠕动的金属线。
“这枪能溶解物质！”铁牛大喊着扔过来一颗手雷，“林夏，带孩子进管道！我们断后！”
手雷在通风口炸开，清道夫的惨叫混着碎片落下。我趁机用钥匙打开牢房的锁，孩子们像受惊的小鹿，争先恐后地钻进通风管道。1号实验体突然挡在管道口，机械臂疯狂挥舞，将冲过来的清道夫扫倒在地，它的血肉眼睛死死盯着我，像是在催促我们快走。
“你不走吗？”我冲它喊道。
它没有回答，只是机械臂的动作慢了下来，那只血肉眼睛里的“眼泪”已经干涸，只剩下空洞的绝望。我突然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和我妈留给我的银锁一模一样，只是已经被压得变形，上面的花纹却依稀可见。
这个轮廓……这只眼睛……这个吊坠……
“你是……”我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一个不敢想的名字堵在喉咙里，“妈妈？”
1号实验体的动作猛地僵住，机械臂悬在半空，那只血肉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在努力发出那个音节，却被机械部分强行切断。
清道夫的瓦解枪再次开火，这一次瞄准的是1号实验体的心脏。我下意识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光束，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是1号实验体！它用机械臂将我甩进通风管道，自己则迎着光束站直了身体。
蓝色光束穿透它心脏的瞬间，我看到了。
它那只血肉眼睛里，闪过一个温柔的笑容，和照片里妈妈的笑容一模一样。
通风管道的格栅在我身后关闭，隔绝了1号实验体最后一声嘶吼，也隔绝了清道夫的枪声。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孩子们的啜泣和我们的喘息，还有我自己失控的心跳。
“你没事吧？”鹰眼爬过来，递给我一块纱布，“刚才太危险了，你不该……”
“她是我妈妈。”我打断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1号实验体，是我妈妈。”
管道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的呼啸。
“暗网科技的实验日志里说，1号实验体是‘自愿参与’的。”鹰眼的声音放轻了，“他们说她是首席研究员的妻子，为了‘科学进步’主动捐献了身体……原来……”
原来老爸说的“意外死亡”是假的，妈妈根本没死，而是被改造成了实验体，困在这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忍受了三年的折磨。原来他参与暗网科技的实验，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救她？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任由妈妈变成这副模样？
“林夏，别激动。”铁牛的大手放在我肩膀上，他的手心很粗糙，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管道快到尽头了，先出去再说。”
我点点头，擦掉脸上的泪水，握紧了口袋里的银锁。吊坠上的花纹似乎被刚才的冲击激活了，隐隐有些发烫。1号实验体最后那个笑容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不是在绝望，是在解脱，是在告诉我“别停下”。
通风管道的尽头是矿场的废弃仓库，堆满了生锈的矿车和麻袋。我们钻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阳光透过仓库的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老K呢？”我没看到老K的身影。
铁牛的脸色沉了沉，指着仓库角落的血迹：“他为了掩护我们，引开了大部分清道夫，往矿场东边去了。”
东边是矿场的爆破区，三年前因为瓦斯爆炸被封锁，里面布满了未引爆的炸药，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我去找他！”我转身就要往回跑，却被鹰眼拉住。
“别去！”她的眼眶红了，却努力挤出一个强硬的表情，“老K说了，要是他没回来，就让我们带着孩子去‘自由阵线’的据点，那里有能对抗暗网科技的人。”
“可他……”
“他不会有事的。”铁牛拍了拍我的背，“那老东西比狐狸还狡猾，清道夫想抓住他，没那么容易。”
仓库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鹰眼立刻举起弩箭，却看到一辆熟悉的越野车冲了进来，车门上还留着被意识守卫砸出的凹痕——是老K的车！
老K从驾驶座上跳下来，胳膊上缠着止血带，脸上多了道新的伤疤，看到我们时，咧嘴一笑：“还行，没让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被一锅端了。”
“你没事？”
“差点就有事了。”他扔过来几个面包，“清道夫的援军到了，我们得赶紧走，往北边的戈壁滩跑，那里有我们的接应点。”
孩子们狼吞虎咽地吃着面包，眼睛里的恐惧渐渐被疲惫取代。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走到我面前，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画，上面用蜡笔画着一个有两只头的怪物，一只头在哭，一只头在笑，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妈妈”。
“这是1号姐姐画的。”她小声说，“她被关进来的时候，每天都画这个，说这是她以前的样子。”
我捏着那张画，手指在“妈妈”两个字上摩挲，突然想起1号实验体脖子上的吊坠，想起它最后那个笑容。
原来妈妈的意识一直没消失，她被困在那具怪物身体里，忍受了三年的痛苦，只为了保留最后一丝清醒，等着有人来救她，等着有人来揭露暗网科技的罪行。
原来老爸不是在“喂养”零，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妈妈的意识碎片，哪怕这方式看起来像背叛。
“我们不能去自由阵线。”我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们得回矿洞。”
“你疯了？”老K皱眉，“清道夫还在那里，回去就是送死！”
“09留下的数据盘里，有暗网科技的核心服务器坐标。”我举起数据盘，银锁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1号实验体用生命给我们争取的时间，不能白费。而且……”
我看向仓库外的戈壁滩，风卷着沙砾掠过地面，像妈妈的手在轻轻抚摸。
“我妈可能还没死。”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众人中间炸开。铁牛和鹰眼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老K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点点头：
“行，那就回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老子当年就倔得像头驴，没想到你比他还倔。不过……”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把改装过的步枪，扔给我：“这次别指望别人掩护了，自己的仇，得自己报。”
步枪入手沉甸甸的，枪身上刻着和银锁一样的花纹，是爸爸的笔迹。
我握紧步枪，看着仓库里熟睡的孩子们，看着老K他们脸上的伤痕，突然明白了09消散前的眼神——不是解脱，是希望。
矿洞深处的警报还在响，清道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1号实验体的残骸或许已经被分解，但她留下的“光”，已经种在了我们心里。
回矿洞的路注定比来时更危险，暗网科技的核心服务器藏在最隐秘的地方，可能有更多的实验体、更恐怖的怪物在等着我们。
但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只想回家的玩家。
我是林夏，是1号实验体的儿子，是妈妈银锁的继承者，是带着希望和仇恨，必须走下去的人。
越野车重新发动，朝着废弃矿场的方向驶去。戈壁滩的风卷起沙砾，打在车窗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为我们送行。
我看着战术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暗网科技的核心服务器，突然想起1号实验体最后指向的方向，不是通风口，而是矿洞最深处的标记。
那里一定还有什么，是妈妈用生命守护的、比服务器坐标更重要的秘密。
或许是她未说完的话，或许是能彻底摧毁暗网科技的证据，或许……是她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
矿洞的轮廓在前方越来越清晰，像一头张开嘴的巨兽，等着我们这些渺小的反抗者，钻进它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