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穿过我的身体,打在石板地上啪啪地响。我俯下身,想要捡起地上的雨伞,并没有成功。我四顾茫然,若有所失,不知何往?此刻的我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为什么雨一直下,仿佛淋湿了整个世界?我低头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字,念道“高三二十九班学生陈鹏之墓”,心中暗想我真的死了吗?若是真的,我的父母呢?我的家乡呢?我为什么会葬在这里?难道我的父母不知道这一切吗?这不符合常理啊?我若真的死了,此刻的我为什么还能看到眼前的世界?为什么还能思考?为什么还记得我的过去?更重要的是,我若死了,我又是怎么死的?对此我为什么没有一点记忆?而我又是怎么忽然来到这里,走进了自己的墓地呢?雨还在下,仿佛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我记得我是跟着同学们来到这里,可是那个我似乎又不是我,那么那些同学,那些老师,还有校长和那个记者呢?他们是真实的来过,还是我的幻觉?想到这里,我顺着墓地里的泥板路赶紧追出去,我的心被这纷乱的雨弄的有些急躁,想知道答案的迫切更让我奔跑起来。我不知道我的速度究竟是快还是慢,因为路上没有脚步声,而周围的树木景物始终被雨丝缠绕着,模糊不清,让我感觉似乎一直在动又似乎从未动过!
我记得这个墓地离我们学校不算太远,而出了墓地会有一段土路。我想在这样的天气里它一定非常泥泞,他们若真的来过,一定会留下脚印!想到这些,我开始放慢脚步,心中也不断的猜测、推理、思考:这样的天,应该会很少有人出门,而有人到墓地来虽也可能但只会很少,所以当我一边想一边走到土路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我毫无悬念的确认他们真的来过:因为这一百多米的泥泞小道上,有两排看似凌乱不堪却又错落有致的脚印,这说明确实有人排着队刚刚从这里走过。我心里既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顺着小路,凭着记忆,开始向学校的方向踱去……
走到大路的时候,路上开始有了行人,手里拿着伞,虽然很少,却让我有了真实的感觉,有车辆从我身旁驶过,溅起的泥水我本想躲避,却径直穿过我的身体,洒在路旁的小树上。我一边走一边开始哼起歌来,“过去未来轻轻重叠……”,同时对当下的我的状态觉得有趣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周围的雨似乎小了些,可爱了些,不再让我烦乱!
眼看着学校的大门越来越近,我的心忽然紧张起来,有莫名的恐惧又有莫名的期待,仿佛小时候一个人走夜路,对黑暗既感到害怕又充满了好奇!我站在大门口,望着里面熟悉的教学楼,一进门的那棵大松树,好像发现了我,在春风的吹拂下不停地向我招手。它依然那么挺拔,它的树干在风雨中纹丝不动,虽然它看上去比过去苍老了许多,我向它挥挥手表示回应,它笑着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来看看呢?我们应该算得上朋友吧?”我抬起脚刚要迈步,忽然门口的保安伸出头来,而身后忽然有个女人的声音喊道“别进去了,有保安!”我转身回头,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用它的触角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看到我的老婆伸过手来拽住了我,我略微迟疑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眼角的余光看到老松树轻轻揺了摇头,耳旁响起一声沉重的叹息!我和我的老婆早就认识,因为我们是小学同学,但我们从成亲、恋爱到结婚是亲戚说媒介绍的,不过我们彼此很恩爱,此时的她已经有了身孕,而我们正是到学校后面的人民医院来查体的。我侧脸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肚子和因为怀孕而变胖了的身体,总觉得这应该留作回忆和纪念,便掏出手机拍起照来,她笑着来抢手机,但终究因为身体的原因而只做了一个象征性的动作!她意味深长地瞅了我一眼,让我马上警觉到她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把我的手机清除一番。于是,我略微一思考,便把照片发到了某个微信群里,当无法撤回时我揣起手机继续陪她散步,这时的我们已经从南门踱到了学校西侧的一条街上。我记得上学的时候前面不远有许多小书店,而对面便是三层楼的新华书店,而现在新华书店依然矗立在那里,小书店却杳无踪迹,变成了很多水果店和小吃店。再往前,过了马路就是不夜城,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因为隔着十字路口车流量比较大,我们便没有穿过去。
看到街角正好有一个工商银行,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正好带着工资卡,要不我们进去看看里面的钱有没有忽然变多?”她笑道“你别做梦了,你都辞职好几个月了,人家还能给你打钱,你当人家傻吗?”我一本正经的说“那可不一定,再说反正闲着没事,进去坐坐还能休息!”我们说着话走进大厅,等她坐下以后,我看到柜台上人挺多我又不办什么业务,便向一台闲着的自动取款机走去。当我把银行卡插进去,取款机上显示的余额让我笑出声来,我立刻抽出卡回到她身边,脸上按耐不住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我掏出手机,不停地按,当卡上的钱一分不剩的提现到微信余额时,我把手机递到她的眼前,看着她一脸懵逼的表情在一向贪婪的女人心的蛊惑下,立刻炸出一朵花来!她立刻就要夺走我的手机,我虚张声势的躲避了一下,便让她得逞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微信余额再次清零!
等回到医院的病房,护士例行检查的时间还没到,她躺在床上。我便拿出我的手机玩起了游戏:选了一个我比较熟悉的法师王昭君,经过几次神出鬼没的中路走位,成功冰冻了对面的周瑜,发育的刚刚好,大招降临,拿下首杀,然后手一划看到对面的刺客向我靠近,残血的我一面喝血一面后退到塔下打开血包继续回血,同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的猴子拿着棍子愤愤的离去!当我已经沉浸在游戏里忘乎所以的时候,手机忽然从我眼前消失,我的两只手还意犹未尽地动个不停,然后我便看到老婆因生气而肿胀难看的脸俯视着我,让我本想鼓起来生气的勇气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只得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她瞪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应过来,便委屈的喊道“你孩子渴了!快去给我倒杯热水!”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去拿水杯,开门的时候护士却正好进来,我正要给她让路,她却拿出一张单子让我去交钱,我接过单子去接了热水,回来和她要了手机去交钱,走在路上的时候发现我手机里的照片已经被删除一空。住院的日子本就琐碎不堪,呆久了更是无聊!
十月一日国庆节那天,老婆进了手术室,终于等到宝宝要出生了!我爸爸在老家一会儿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电话的问个不停,恨不得我直接把他孙子从他妈妈肚子里取出来给他发顺丰快递邮寄回家,而且还跟我说他昨晚做梦梦到是个男孩。我等在产房外,听着电话里老爸唠叨个不停,当时的心情不需言表,经历过的自然知道,没经历过的一想应该也能想明白!当隔着门的哭声传来,我的眼中莫名有泪涌动,我妈激动的说“生出来了”,我心中暗想“不是剖腹产吗?怎么说生呢?”这时有护士走出来说“是个男孩,哭声很有劲儿”,我眼含泪水微笑着,心中暗想:管它是男的女的呢,我这是一胎现在二胎都放开了。
等他们娘俩都重新住到病房里,我和我妈虽然开心但是也开始受罪,因为要伺候大人和孩子,更为重要的是医院是人贩子经常出没的地方,而且听说这家医院就有婴儿被偷走过,所以我们必须24小时警觉!卖孕婴产品的、月子粥的,什么月子发汗、催奶的,各种发小广告的陌生人接踵而至,虽然大都是医院附近的商店雇来的钟点工,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确实混杂着人贩子,所以我和我妈只能轮流休息,保证始终有一个人是醒着的!熬到后来几天,特别是凌晨两点多,我实在吃不消的时候,我便打开手机上的酷我音乐,放《金刚经》提神,这时候仍然会有陌生人忽然走进病房,而这时候的陌生人则是人贩子的可能性更大,而且我亲眼看到过一个说送纸尿裤的进门后就先东张西望一番,这让我警惕的同时不得不承认这世界是有人为了金钱而出卖灵魂并变得不择手段和丧心病狂的,他们的可怜或许只有等到她们的果报到来的时候他们自己去体会吧!
后来我索性让我的手机一直开着,有时用酷我音乐放王菲读诵的《金刚经》,有时用喜马拉雅听书放雪冰读诵的《圆觉经》,一方面给我自己提神,一方面也希望企图偷盗婴儿的人贩子们及早惊醒回头吧,不然等报应如影随形回到她自己身上时,又有谁会同情她呢!
终于要踏上回家的路了,我想此时此刻最能放下心来和最开心的应该是孩子他爷爷吧!因为他真的快要把我的手机打碎了,如果不是我的手机足够结实的话!等回到家,看到我爸爸的笑容,仿佛他怀里抱着的是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在心里发酵,然后我在心里暗想:终于有人看孩子了,我要睡它个三天三夜!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少女正在抽泣。我又回到了学校门口,此时是凌晨三点比白天寂静了很多,仿佛一切都睡着了,眼前的教学楼也入了梦一般!保安的鼾声正紧,我迈步向里走去,来到它的面前,它向我招手微笑,我向它深深的鞠了一躬!
它是一颗挺拔高大的松树,它年纪很大了却很调皮,总是在我们的毕业照上悄悄露脸;它还是我的师父,在我失恋的时候,它教会我站桩功,为我将来的修行打下了根基;它应该也算是这所学校的守护神吧,不论是谁,一进校门,抬头迎着的肯定是它。我走到树下,结跏趺坐,默念了三遍楞严咒,回向给面前的松树――我的朋友和老师;最后发愿一切众生离苦得乐,同证菩提!
我起身离开,抬脚向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忽然一道白光罩来,我本能的想躲避却没能躲开,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了我,没有声音,没有方向,也没有一丝的光明!我立刻意识到自己遭了暗算,出游的阴神被人用法器控制住了,我如果不能成功脱困,我的肉体会因为没有饮食而慢慢枯萎,按一般人计算,三天不喝水便会死亡,此时我的心里有些着急,不知到底是着了什么道,又该如何出去?
话说黑暗中不知时间,我心中思忖着如何出去,心念电转之间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之前我曾经读过一本关于萨满教的书,书中提到万物皆有灵性,而法器更是灵性异常的特别之物,使用者正是因为可以和它心神相通才能控制自如,抓我的人虽不知是谁却不可能轻易放我,所以我只能从法器身上找机会!
我感受着周围的世界,仿佛无边无际,可是我知道这是一种错觉并非真的如此,因为它既然可以困住我,对我有障碍,那么它自身必然有限制,这是一条宇宙法则:优点即是缺点!我正想尝试与这个法器世界交流,以找到破绽,忽然周围发生了变化,无边无际的黑暗一下子变得有形有质一般,一开始是粘稠,让我有陷入泥潭的窒息感,慢慢的又开始收缩,压紧,黑暗仿佛石化了一般,压的我疼痛难忍,有被挤成粉末的感觉。我无从躲避,又无从挣扎,不得不忍受着当下的痛苦不断地加剧,感觉自己如钢铁一般却正在被融化摧毁,心灰意冷地想着:这次我可能要彻底地死了,形神俱灭!疼痛还在不断的增加,意识却越来越模糊,我的内心世界似乎正在被分解、变淡,我似乎又听到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雨声越来越清晰,眼前的黑暗也好像要透出光来,然后是一阵眩晕;当我以为要昏厥的时候,眩晕感渐渐变淡消失,仿佛我的眼睛成了别人手中的照相机,正在被调着焦距,直到我再次看清眼前的世界:雨伞依然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着,墓碑上篆刻的我的名字被雨水冲刷的分外清晰,我又回到了我的墓前!
雨还在下,不停地穿过我的身体打在石板上。我明明记得我的中阴身被人用法器抓住了,好像马上要被炼化了,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记忆。究竟是有人救了我,还是一个人不可能死两次呢?我不知所以,更不知所以然,茫然四顾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去哪里,该问谁!
雨丝密密地织着,仿佛要织成一张网,把我的眼睛罩住,把我的心迷住,把整个世界裹挟入湿淋淋的梦里!我不知呆立了多久,然后我忽然转过身,穿入这迷一般的雨幕里,想要看看这梦一般的世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它又能拿我这个死去的人如何!
我又走到了那条土路的尽头,泥泞的路上没有一个脚印,我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向着学校的方向,心中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出一切的答案,我要上帝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永远都不会满意,也绝不会放弃!
学校的大门又来到眼前,那棵挺拔的松树仍然笔直地站在那里,任风雨调戏,始终无动于衷!我刚要迈步进去,那个可恶的保安又伸出头来,又是一个女子的叫声,我一回头:雨又停了,窗外的阳光告诉我至少得九点多了,老婆正皱着眉头躺在我的身边,看我醒来,有气无力地说道“喊了你八百遍了,我渴了,快去给我倒杯水来!”我挣扎着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倒了一杯亲自尝过的温水,递给她准备穿衣服,然后忽然发现我的整个身体是湿的,连头发都湿了!心中立刻闪过一个疑惑“难道梦中的雨是真的?”这时老婆已经喝完水,看到我拿着衣服发呆,问我“你昨晚怎么了,感觉像火一样,烤得我难受,而且你自己还出了满身的汗!”我微笑着摇摇头,心中暗想:原来是汗水不是雨水,我的脑袋瓜子都看玄幻小说看魔怔了!
小家伙第一次回家睡觉,睡的还挺香,我都起来了他还没醒。我炒了一颗大白菜准备吃饭的时候,他不干了,一醒过来就哇哇地哭,我知道他饿了赶紧去浸奶粉。她妈妈先喂了些母乳,让他停止了哭泣,但是可能奶水不太足,他咂了几口不过瘾又开始闹,这时我正好拿着浸好的奶粉进来。我正在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听到开门声,然后孩子他奶奶就已经进来了,看到桌子上的菜说“都几点了,你们怎么还没吃饭!”我答应道“给孩子喂奶呢!”我妈走进里间的卧室,说道“我来喂,你赶紧去吃饭吧!”刚刚老婆明明说过她不想吃早饭了,此时却忽然说道“我也饿了,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我刚要起身,我妈接口道“你先吃吧!我喂完孩子我去炒!”看到婆媳要吵架,本想训斥老婆几句,转念一想“一孕傻三年,何必跟傻子志气”,然后便继续自顾自地吃起饭来,这时他爷爷也来了。看我正在吃饭,立刻就训斥道“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早晨早起!”我不敢说话,匆匆吃了饭,开始收拾桌子,这时我妈已经喂完孩子正在把切好的西红柿倒进锅里,我接过锅来让我妈去把孩子抱出来让我爸玩玩儿!老婆在里面听到了,生气的说“孩子成了玩意儿了!”我爸和我妈都笑着没说话,……
伺候月子的日子说多了显得啰嗦,本想闲话少说、言归正传,不成想啪的一声,醒木一拍,说书先生喊道“雨停(欲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