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极其轻微的动弹,在死寂的洞窟中,却如同惊雷般在林七心头炸响!他本能地想后退,身体却如同灌了铅,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剧毒与透支的双重侵蚀下,视线模糊扭曲,只能勉强看到那盘坐身影的轮廓,以及骨片散发的、越来越急促的幽蓝光芒。
“小…友…”那干涩、微弱,如同砂纸摩擦灵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期待?“莫…怕…吾名…枯尘…非…邪魔…”
自称“枯尘”的存在似乎连说话都极为耗费力气,声音断断续续。随着他的话语,林七感到怀中骨片的震动渐渐平息,幽蓝光芒也变得柔和稳定,仿佛找到了归宿。
借着这稳定的微光,林七终于看清了洞窟深处。
这庇护点很小,不过丈许方圆。洞壁光滑,似被某种力量强行开凿而成,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枯尘盘坐在最深处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台上,身形枯槁得近乎皮包骨,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色尘埃,与身下的岩石几乎融为一体。他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古老道袍早已朽烂不堪,多处露出下面同样灰败、毫无生机的皮肤。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状态。那不是活人的生机,也非死者的僵硬,而是一种介乎于生死之间的诡异沉寂。胸膛几乎看不出起伏,但林七【洞真】之力微弱感应下,能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却又坚韧得不可思议的意念波动,正从那枯槁的躯壳中散发出来,维系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存在。
“你…持吾…命钥…而来…”枯尘的声音直接在林七意识中回荡,省去了开口的力气,“燃命问道…终见…同道…”
命钥?林七心中剧震,瞬间明白了怀中骨片的真正身份!这竟是枯尘的“命钥”?!
“前…前辈…”林七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喉咙如同被火炭灼烧,“晚辈…林七…误入此地…身中剧毒…寿元将尽…”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窘境,在这等存在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吾…知…”枯尘的意念带着一丝了然,“万瘴噬生…噬灵草毒…更兼…燃命根基…崩坏…汝之躯…已如…朽木…”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林七心头,将他残存的侥幸彻底粉碎。果然,自己已是必死之躯!
“然…持命钥…入此门…即…有缘…”枯尘的意念波动似乎凝聚了一丝力量,“吾…残魂…苟存…万载…只为…薪火…相传…”
薪火相传!林七枯槁的眼中,那几乎熄灭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传承?!
“前辈…之意…”林七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颤抖。
“吾之…道…名‘燃命’…”枯尘的意念中透出无尽的沧桑与一丝傲然,“非…燃寿元…乃…燃神魂…炼真灵…向死…而生…夺天地…一线机!”
燃命之道!向死而生!林七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与他绝境中搏命的选择何其相似!不,枯尘所言的“燃命”,层次远比他粗暴燃烧寿元要高深玄奥得多!燃烧神魂,炼化真灵?
“然…此道…凶险…万死…难求一生…”枯尘的意念变得无比凝重,“汝…根基已毁…寿元枯竭…剧毒蚀魂…纵得…吾道…亦…九死…无生…”
希望刚刚燃起,又被冰冷的现实浇灭。林七嘴角泛起苦涩。是啊,自己这副样子,还能承受什么传承?
“但…汝…已至…此间…命钥…已择主…”枯尘的意念不容置疑,“吾…残魂…将烬…无力…细述…”
枯尘的意念波动骤然变得急促而微弱:“唯…可…开启…命钥…传承…空间…汝…需…以残躯…残魂…承受…其内…烙印…与…考验…”
“成…则…得吾…道种…一线…生机…”
“败…则…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为吾…殉道…”
枯尘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将选择权赤裸裸地抛回给了林七。
接受传承考验?成功,或许能获得一线生机,踏上那神秘的“燃命之道”;失败,则立刻魂飞魄散,连苟延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拒绝?拖着这副残躯,剧毒深入骨髓,寿元最多不过一两天,结局同样是死,而且是毫无价值的消亡。
林七沉默了。洞窟内只剩下他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和骨片幽幽的蓝光。时间仿佛凝固。枯尘那沉寂的躯体再无一丝波动传出,似乎将最后的力量都用于传达信息,此刻已彻底归于沉寂,如同真正的磐石。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迫近,也从未如此清晰地呈现出两条路径:一条是立刻的、彻底的毁灭;另一条,则是在毁灭的悬崖边缘,去搏那万分之一都不到的、名为“向死而生”的缥缈希望!
“嗬…嗬嗬…”林七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破败的铜锣,嘶哑而疯狂,牵动着全身的剧痛,咳出更多的黑血。他艰难地抬起枯槁如同鸡爪般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从怀中掏出了那枚布满裂纹的灰白骨片——枯尘的命钥!
他看着骨片上幽蓝的光芒,又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石台上那尊如同亘古化石般的枯尘遗影。
“前辈…”林七的声音微弱却斩钉截铁,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火焰,“晚辈林七…残命一条…本…就该死在黑石镇…的下水道…”
“能…走到这里…已是…赚了!”
“与其…坐等…腐朽…不如…”
“燃尽这…最后一点…残渣!”
“向死而生…晚辈…求之不得!”
“请前辈…开启…传承!”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七不再犹豫,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将意念连同残存的微弱灵力,狠狠灌入手中的命钥骨片!
嗡——!
命钥骨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幽蓝光芒!那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洞窟,将林七枯槁的身影和石台上的枯尘遗影一同吞没!
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冰寒与沉重!林七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攫住,拖拽着,投入一个无边无际、充斥着古老、磅礴、却又带着无尽毁灭与挣扎气息的意念漩涡之中!
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文、凄厉的嘶吼、寂灭的叹息…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脆弱不堪的识海!剧痛瞬间超越了肉体的极限,那是灵魂被撕裂、被碾压的痛苦!
“啊——!”林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枯槁的身体剧烈抽搐,七窍之中,暗紫色的血液混合着丝丝灰败的气息,汩汩涌出!
传承考验,开始了!这残命燃尽的最后一步,是化为飞灰,还是…浴火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