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姜家族老们就开始忙活起来。
烧宝塔的仪式原本就有，再嵌入灵树驻村的流程，难度倒是没有苏家庄单办那么大。
见长者们这么热情，姜桓索性全权委托他们安排，自己先回了阔别七年的家。
他家在村南，门口有一口小池塘，再隔着一大片水田，便是彭蠡大泽的一处湖汊。
幼年时，他经常跟族兄们去湖洲摸水鸟蛋，裹着烂泥烤了，给自己加餐。
他能破解胎中之谜，也多亏了十岁那年，掏鸟蛋时腿抽筋，呛了几口水，勾起了灵魂深处，有关前世溺水的记忆。
他站在池边，眺望皎洁月光下的湖面。粼粼波光被风吹皱，于动中展现出静态美。
姜桓待了会儿，这才转身，“嘎吱”一声，推开了自家草庐的房门。
看得出，这间茅草屋一直有人扫洒，房间里并无霉味，物品上也没落灰。
姜桓嘴角勾起，取出蒲团趺坐在木床上，又将天青灵杏幼苗取出，放在一旁陪伴。
布下警戒禁制后，他运转《真经》芒种篇，开始了今夜的修行。
灵杏幼芽微微颤动，在他神识中发出“阿巴阿巴”的呢喃，却无法扰乱他半点心绪。
许是返乡的喜悦触动了心境，又或许只是他对芒种篇有了更深领悟。
这一次修行，姜桓足足炼化了三十八缕法力，比之前多出了两缕。
他不由心情大好：“一天多出两缕，一年就是七百多缕，蚊子腿也是肉啊……”
灵杏幼芽继续“阿巴阿巴”，像是在附和他。
姜桓笑了笑，将它放在床头，自己和衣睡下：“晚安！”
*
半夜时分，姜桓被门外“窸窸窣窣”的声响触动灵觉。
他当即清醒过来，先将灵杏幼苗放回储物袋，又取出防身的符箓和中品法器百锻刀，这才小心推开屋门。
“呀！屋里面有人！”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惊呼。
“哇！好清新的香味！”另一个童声在傻乐，“是主人家回来啦！”
这声音并非在空气中传播，而是引动姜桓神念，通过类似“传音”的形式实现。
姜桓低头一看，发现是两只指头大小、质如青玉的蚂蚁，在门槛上交头接耳。
他以句芒法相观照，发现这俩小家伙气息清正，并非妖精，但又无灵植气机升腾，显然也非灵兽之属。
“晚上好，两位扰人清梦的小客人！”姜桓蹲下身，和它们对视。
“你好！这间房子的主人！”先出声的蚂蚁舞动着头上触角，和他打招呼。
另一只同样挥舞触角：“我们以为家里没人，才说话的。要不你接着睡，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了。”
见它们并不怕人，姜桓索性伸出手，将它们托在掌心：“你们是何来历？为何要来我家？”
“我是阿青，它是阿翠。”第一只蚂蚁先做了自我介绍，“我们以前住在树里，后面树不见了，我们就出来流浪了。”
名叫“阿翠”的蚂蚁趴在掌心：“因为你家有好闻的气味。唔，你身上也有。虽然隐藏得很深，但就是有。”
见这俩小家伙对答如流，显然颇有灵智、很好沟通，姜桓便认真和它们交流起来。
随后获得的消息，让姜桓万分震惊。
这两只蚂蚁，竟然是在村里前一株苦杏树下长大的。
那株苦杏树，原来早已突破不入流灵植的极限，生出了灵智。
但村里并无修士，没人能和它交流。
倍感孤寂的苦杏树，在地底养了一窝蚂蚁，自得其乐地玩起了种田游戏：蚂蚁国度。
因为苦杏树刻意用灵气滋养，有些蚂蚁不知不觉祛除了体内灰雾，无意中成就了筑基的前提“澄澈空灵之体”。
但它们并未孕育本命灵植，也没有修行功法，于是就卡在了这一步。
直到十五年前，苦杏树忽然将蚂蚁们从地穴中赶走。
阿青、阿翠和族蚁们走散，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老家。
只是庇护它们的“树爷爷”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坑。
家没了，族蚁也找不到了，两个小家伙相依为命，在这姜家村躲躲藏藏地生活。
“不对。”姜桓察觉到漏洞，“澄澈空灵之体，若不完成筑基，绝对无法在灰雾之中维持。你们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呀！”阿青挥舞着触角，“好闻的气味，你家到处都是，别的蚂蚁闻不到，我们可以！”
“灵杏幼芽？苦杏树？都不对，它们明显在我回来前，就经常来我家……”
姜桓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是句芒法相的气息！”
他试探着引动句芒法相，然后以神识感应周围，但并无任何发现。
倒是两只蚂蚁，竟像是喝醉了酒，在他掌心跌跌撞撞地翻滚，有时还歪七扭八撞在一起。
若非它们一直在傻乐，姜桓险些以为是在互殴。
他随即将句芒法相散去。
两只蚂蚁这才安静下来，餮足地躺在他掌心，异口同声道：“嗝——好饱啊！”
姜桓脸色变得严肃：“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小家伙，喜欢来我家吗？”
句芒法相，是他最大的秘密，不容有失。
阿青懒洋洋地摆动触角：“没有哦。只有我们鼻子灵，能闻到。”
阿翠继续傻乐：“嘿。待在这，就不会被讨厌的雾气染灰，它们都不知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姜桓心神一松：“这倒也是。”
“无论山上山下，从我重拾前世记忆起，这句芒法相就没少用。若是这么容易被发现，估计早就泄密了。”
他心中琢磨：“我自己感应不到，可能是久在芝兰之室，不闻其香。”
“观中同门、包括其它灵兽没反应，大概率是真闻不到。那么……”
姜桓目光灼灼地望向掌心：“为什么这俩小家伙，会这么特殊？”
“我身上的句芒气息，是否能设法利用，培养出更多类似的通灵生灵？”
他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阿青，阿翠，你们要不要跟我签订灵契？”
“灵契？这是什么？”阿青疑惑。
“灵契，就是天地灵根见证的契约。”姜桓笑着解释。
“只要你们和我签一份灵契，保证不泄露我的秘密，就能跟着我，随时随地汲取这种气机。”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阿翠看着傻，实则很清醒，“光是不泄密？”
“还要帮我打理灵田，培育灵植！”姜桓解释，“你们有澄澈空灵之体，不会污染灵田，破坏灵植的生长环境。”
“日后的产出，我也会分你们一部分。互惠互利，不亏的。”
双方又谈了一会儿条件。
最终，姜桓布置好仪式，在扶桑神树的见证下，契约圆满达成。
姜桓保守住了秘密，收获了两只打工蚁，顺便得到了珍贵的研修素材。
而阿青和阿翠，则找到了长期的饭票。
双赢，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