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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年轻道人下了庐山,便各自分散。

邹彪与九师妹舒芳,来自九江郡以外,又都在北方,便先结伴而行。

章鸣等五人,家在九江郡的其他州县,也各回各家。

唯有姜桓和苏白,是庐山县人士。

苏白家在县城附近苏家庄,姜桓的老家姜家村,还在县城以南,临近彭蠡大泽。

自上山修行后,道童们鲜少出太乙观地界,偶尔下山,也是来去匆匆,不曾留意沿途风景。

如今回到这烟火人间,他俩看什么都新鲜。

“师兄快看,金色的稻谷!”苏白指着远方将熟的晚稻田,很是稀奇。

姜桓望去,只见稻田翻金浪,不消说,今年会是个大丰收。

“在山上,见多了青麦和白谷,倒是险些忘了,寻常的麦子和稻谷,其实是金色的了。”

青麦和白谷,乃是玄稷天尊培育五谷灵根时意外所得,与赤黍、黄稷、玄豆,合称“玄稷五谷”。

其培育方法,早已传遍天下,任何修行者都能栽培。太乙观也种了不少。

它们与苦杏一样,属于不入流的灵植,不能直接辅益修行,但长期食用,有滋补身体、壮大元气的功效。

太乙观的道童们,日常就是以玄稷五谷为食。姜桓酿造五谷灵酒,用的也是这五谷。

两人特意跑到稻田边,兴致勃勃地看了一会儿。

“狗子,跑慢点儿!”远方传来女人的呼喊。

姜桓回头,只见一个小豆丁迈开小短腿,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后面还追着一个中年村妇。

他定睛一看,那小娃儿,不正是摘自己杏子的李狗子嘛?

“阿叔!阿叔!”

李狗子边跑边喊,撒欢似的跑过来,手里举着块发糕:“香香的,给你吃!”

“你还记得我啊?”姜桓一愣,弯腰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娘亲的身体,可痊愈了?”

“吃了你给的杏子,又有姨姨看病,阿娘早好了!”

李狗子执着地举着发糕:“阿叔,吃糕!”

一旁的苏白逗他:“只给这个阿叔吃,不给我吃啊?”

李狗子像是这才注意到他,犹豫了会儿,才撕下一小半:“阿叔你也吃!”

苏白半点不客气,接过发糕两口吃完:“啧,味道不错。”

姜桓无奈地看着他:“没事逗孩子作甚?”

见小家伙还挺固执,他只好也接过发糕吃了。

那妇人总算追了上来,喘着气跟两人道歉:“两位道爷,孩子不懂事,冲撞您二位了……”

“嫂子有礼了!可不敢当道爷的称呼。”

姜桓笑道:“我俩从庐山上来,和这娃儿是旧相识了,不碍事的。”又说了杏子的事。

“原来是太乙观的道长!”妇人热情起来,“您真是个好人哩!不计较狗子闯的祸,还送杏子给他。”

“我这身子,也是你们观里的徐慧道长,费心给治好的。你们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哩!”

其实在太乙观,唯有观主,以及“三都五管”等长辈,能称道长。

姜桓等完成筑基的芒种修士,只可称道士。

徐慧等道童,那就更不能称呼道长了。

但山下的村民哪懂这个,都是统称“道长”,姜桓和苏白也没刻意纠正。

姜桓笑道:“我观祖师有训令,悬壶济世乃是本分,嫂子不必放在心上。”

太乙祖师当年在山上结庐,治愈病患不知凡几。后辈传人自然也有一手好医术、一颗医者仁心。

妇人问明了两人名号,又自言娘家姓宋,早年嫁作李家妇,无奈男人又去得早,如今孀居在家。

姜、苏二人便以“宋嫂子”相称。

她非得请两人去家里做客,苏白见时间还早,便撺掇着姜桓应了。

这下,最高兴的当属李狗子,蹦蹦跳跳地围着两人转圈,倒是真有几分像快乐小狗。

苏白偷偷跟姜桓传音:“师兄,这娃儿,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小孩子忘性都大……”姜桓传音回应,“他不仅记得,还隔着大老远,就认出我们来,确实不一般。”

他以句芒法相观照,发现李狗子身上泛着淡淡灵光,正而不邪,生机浓郁,并非沾染了邪魔气息。

“许是跟那个‘哥哥’有关。”姜桓心中有了猜测,但没有点破。

两人跟随李狗子母子进了村。

李家村就在庐山脚下,受杏林易谷传统好处最多。

听说太乙观的道长来了,村民们纷纷围上来,热情邀请回家吃饭。

姜桓两个好不容易才婉拒了,跟着宋嫂子进了她家木屋。

木屋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很熨帖,就连柴火都码放得整整齐齐。

“道长,先喝碗我们的山野粗茶,和观里沾了仙气的茶不能比,你们别嫌弃!”

宋嫂子让李狗子斟了两大碗,给姜桓、苏白端过去。

苏白赶紧接过,暗中却传音:“师兄,这茶能喝吗?”

姜桓哭笑不得:“就是普通的茶水,别疑神疑鬼。”

苏白这才豪迈地一饮而尽,将碗放下,便去逗李狗子玩。

姜桓看着宋嫂子热炊饼,过去帮忙烧火,随口闲聊:“嫂子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吧?”

宋嫂子摇摇头:“亡夫族人心善,狗子这孩子也懂事,我娘家人也会帮衬,这日子倒也过得去。”

“早两年,狗子老生病,我还有几分揪心。如今他小身板一天比一天结实,我也就安心多了。”

姜桓望着跟苏白玩抛高高的李狗子,有些诧异:“这娃儿看着,可比一般孩子要皮实……”

有三元精粹滋养,苦杏树没蜕变前,就有两三人高,果子离地也远。

一般的小孩可没这本事,爬到他树上摘杏子。

宋嫂子脸上露出笑容:“也是这娃儿的运道好,自己捡回来一株灵芝草。”

“我拿去炖了老母鸡,喂他吃了几碗后,他身板就结实了。”

又是灵芝?!

姜桓和苏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那株车马芝。

苏白笑道:“嫂子,这灵芝草可是宝贝。你这逢人就讲,小心有人起坏心思。”

宋嫂子无奈:“这娃儿带灵芝回来时,大摇大摆地,一路上经过了好些人家,这村里有几个不知道?”

“我也担心别人冒坏水,煮鸡的时候,当着全村人的面,把灵芝全炖里面了。”

“那锅鸡汤,拿开水兑了又兑,全村人都尝了味。大家知道这东西没了,就不会打坏主意了。”

姜桓叹道:“嫂子是有大智慧的。换作一般人,这治病的灵芝,就是惹祸的根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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