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伦堂内的空气，仿佛被顾砚之那句金铁交鸣般的“备笔墨”冻结了刹那，随即又被某种无形的、巨大的紧迫感搅动得暗流汹涌。管怀瑾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劫后余生的疲惫感被这突如其来的使命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滚烫的热血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修复文脉地络？以他这残破之躯？但顾砚之眼中那如同燃烧星辰般的决绝光芒，如同火炬，瞬间点燃了他心底那点微弱的火种。
“随我来！”顾砚之不再多言，袍袖一拂，率先大步走向明伦堂后侧一扇不起眼的、包着铜角的厚重木门。那扇门通往明伦堂的地下层，也是书院真正的核心禁地——存放历代先贤手稿、孤本秘典的“藏经秘库”，更是顾砚之所言，文脉地络在书院的关键节点所在！
青芜碧绿的身影无声地飘在管怀瑾身侧，翠绿的眼眸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手自然地搭在管怀瑾的臂弯，那股清冽纯净的生命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支撑着他虚弱的身躯。管怀瑾深吸一口气，压下经脉中残留的刺痛，紧随顾砚之身后。
铜门无声滑开，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防蛀药草以及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岩石与岁月气息扑面而来。一条盘旋向下的石阶出现在眼前，两侧石壁上每隔数步便嵌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冷光，勉强照亮了狭窄的通道。
越往下走，空气愈发阴冷潮湿。石阶尽头，是一间不算宽敞、却异常高耸的石室。石壁被打磨得异常光滑，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无数蝇头小楷的古文，内容深奥晦涩，散发着古拙厚重的精神烙印。石室中央，别无他物，唯有一座形制古朴、通体由一种温润如玉的青色石材雕琢而成的八角石台。石台表面同样布满玄奥的纹路，中心位置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小小的、如同砚台般的浅池。
就在踏入这石室的瞬间，管怀瑾掌心中那与“文心”本体相连的脉动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令人心悸的污秽与冰冷感，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
那根自庐山深处洞窟延伸而来、代表着书院文脉的金线，其末端就连接在这座青色石台之下！然而此刻，这根金线已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芯，其核心处，更是被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翻腾的暗紫色粘稠物质死死包裹、侵蚀着！那粘稠物质不断释放出丝丝缕缕的灰黑色气息，如同剧毒的藤蔓，向上蔓延，试图污染整个石台，并顺着那根黯淡的金线，反向侵蚀更远处的地脉网络！石台表面那些玄奥的纹路，在灰黑气息的缠绕下，光泽也显得晦暗不明。这便是“文脉节点”被魔蚀污染的真实景象！
“就是这里！”管怀瑾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悸后的沙哑，指向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色石台，“那‘东西’……就在下面！缠得很紧！”
顾砚之的脸色瞬间沉凝如铁。他快步走到石台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石台表面黯淡的纹路和中心浅池中残留的、几近干涸的、散发着微弱金辉的液体痕迹——那正是文脉力量凝聚的“文华真露”。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精纯、凝练的乳白色光华——浩然正气！那光华如同实质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石台中心浅池的边缘，试图触碰那残留的真露。
嗤——！
就在浩然正气接触浅池边缘的刹那，一股阴冷暴戾的暗紫色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从浅池深处窜出，狠狠撞在顾砚之的指尖正气之上！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爆鸣响起！顾砚之指尖的乳白正气剧烈震荡，竟被那暗紫能量腐蚀消融了一小缕！他闷哼一声，触电般收回手指，指尖竟已微微发黑，一股钻心的阴寒痛楚顺着手臂经络向上蔓延！
“好霸道的魔蚀！”顾砚之眼中寒光暴涨，语气凝重无比，“此物非仅污秽，更蕴含侵蚀精神、瓦解正气的歹毒意志！寻常手段，难伤其根本！”他迅速运转浩然正气，指尖的黑气才被缓缓逼退。
管怀瑾的心沉到了谷底。连顾砚之如此精纯的浩然正气都难以奏效，甚至反被侵蚀，他这刚刚侥幸获得一丝“文气”的书童，又能做什么？
“怀瑾！”顾砚之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盯住他，“文心碎片与你相融，你便是此间与文脉本源联系最深之人！唯有用你心中所感，引动文脉共鸣，以正念化锋，或可涤荡邪氛！此非蛮力之争，乃心念之战！”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摒弃杂念，澄澈心神！回想庐山之壮阔，文华之璀璨，圣贤之精神！以你所得文气为引，心意所至，便是力量所及！”
心念之战？心意所至，便是力量所及？
顾砚之的话语如同惊雷，劈开了管怀瑾心中的迷雾！他猛地想起在洞窟中，圣贤虚影的箴言：“心正，则气顺！意诚，则神凝！身虽凡胎，心可载道！”是啊，他获得的力量，本就非灵力，而是源于心念与文华的共鸣！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对那污秽魔蚀的恐惧，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识海深处。
庐山！雄奇秀丽的庐山！
云雾缭绕的五老峰，飞流直下的三叠泉，苍翠如海的松涛林海……
浔阳！千年古城的浔阳！
奔腾不息的长江，烟波浩渺的鄱阳湖，白鹿洞书院的琅琅书声……
先贤！那些凝固在洞窟中的虚影！
他们伏案疾书的专注，忧国忧民的叹息，面对魔劫时决绝的背影……
一幅幅壮丽的画卷，一段段深沉的感悟，如同涓涓细流，在他心中汇聚、奔涌！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对文脉传承的敬畏，对守护的责任，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驱散了所有的恐惧与杂念！
他缓缓抬起右手，摊开掌心。这一次，不再有碎片的光点，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润而坚韧的力量，正随着他心念的凝聚，自灵魂深处涌出，汇聚于掌心！那不是可见的光芒，而是一种无形的、纯粹精神的“文气”场域！
“喝！”管怀瑾猛地睁开双眼，目光清亮如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一步踏前，将那只凝聚了全部心念与文气的右手，毅然决然地按向石台中心那被暗紫色魔蚀包裹的浅池！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当他的掌心触及那冰冷粘稠的魔蚀物质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刺骨又带着无尽恶念的污秽洪流，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顺着掌心那无形的联系，狠狠冲入了他的识海！
幻象瞬间降临！
污浊的血海翻腾，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伸出腐烂的手臂抓向他！
巨大的、布满诡异鳞片的阴影在血海中缓缓升起，冰冷的巨眸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
深渊尽头，那双令人灵魂冻结的血色眼眸猛然睁开，发出无声的狂笑：“蝼蚁！凭你也敢阻我？！”
无数充满诱惑与绝望的低语在耳边尖啸：“放弃吧……沉沦吧……拥抱黑暗……你将获得无上的力量……”
剧痛！冰冷！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亿万毒虫，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他感觉自己像一艘破船，瞬间就要被这污秽的血海彻底吞没！
“啊——！”管怀瑾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低吼，身体剧烈颤抖，按在石台上的右手青筋暴起，皮肤下再次浮现出那蚯蚓般的青紫色能量肆虐痕迹！七窍之中，又有细微的血线渗出！
“怀瑾！”青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碧绿的身影瞬间扑到他身边，小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不要钱般疯狂注入！然而，那源自灵魂层面的魔念冲击，她的生命气息也只能稍作缓解，杯水车薪！
“定心！凝神！”顾砚之的厉喝如同九天惊雷，在管怀瑾即将沉沦的识海中炸响！他不知何时已立于石台另一侧，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支通体紫黑、笔锋如剑的古朴毛笔——一支饱蘸了浩然正气的灵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顾砚之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沛然莫御的浩然之力！他手腕翻飞，笔走龙蛇！饱蘸浩然正气的笔锋并未落在纸上，而是在虚空中急速挥洒！
随着他口中吟诵，笔锋所过之处，一个个斗大的、由纯粹乳白色浩然正气凝聚而成的金色文字，如同拥有生命的星辰，凭空浮现，环绕着痛苦挣扎的管怀瑾急速旋转！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金色的文字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每一个字都带着涤荡邪祟、稳固心神的磅礴力量！它们化作一道道金色的锁链，狠狠刺入管怀瑾识海中翻腾的污秽血海，与那些怨魂、魔影、蛊惑低语激烈碰撞！
嗤嗤嗤——！
污秽的血海在浩然金光下如同沸汤泼雪，发出凄厉的“滋滋”声，大片大片地消融、蒸发！那深渊血眸的狂笑戛然而止，化作一声惊怒的咆哮！
管怀瑾只觉得一股磅礴而温暖的力量瞬间注入识海，如同撕裂黑暗的曙光！那些啃噬意志的毒虫被金光灼烧，痛苦尖啸！顾砚之的吟诵声和那金色的文字，如同一座巍峨不朽的精神灯塔，为他指明了方向！
“心正！意诚！”管怀瑾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痛楚带来一丝清明！他心中守护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坚定！庐山！浔阳！书院！青芜！顾先生！还有那些凝固在时光中的圣贤背影！
他将所有的心念，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热爱与守护，毫无保留地注入掌心的文气之中！那无形的文气场域骤然炽亮！不再是温和的共鸣，而是化作一柄无形无质、却锋锐无匹的精神之剑！剑锋所向，正是石台浅池深处那团蠕动的魔蚀核心！
“给我……破！”管怀瑾在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嗡——！
石台猛地一震！一股无形的、带着纯净书卷墨香与不屈意志的磅礴力量，自管怀瑾掌心轰然爆发，狠狠刺入那团暗紫色的粘稠魔蚀之中！
“嘶——！！！”
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凄厉嘶鸣，猛地从石台深处爆发出来！那团浓稠的暗紫色物质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沸腾、翻滚、扭曲！无数灰黑色的污秽气息被强行逼出，如同溃散的毒烟，在石室内疯狂弥漫，又被顾砚之周身流转的浩然正气和青芜散发的清冽灵韵迅速净化！
那死死缠绕在文脉金线上的“附骨之疽”，在管怀瑾这凝聚了心念与文气的全力一击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雪堆，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崩解！
管怀瑾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脸色惨白如纸，口鼻中溢出的鲜血更多。但他按在石台上的手，却如同焊铸其上，纹丝不动！他的眼神，在极度的痛苦与虚弱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与亮光！
顾砚之眼中爆发出难以遏制的激赏！他笔锋不停，浩然正气凝聚的金色文字越发璀璨，如同金色的洪流，源源不断地注入管怀瑾的识海，为他提供着最后的支撑！青芜更是拼尽全力，碧绿的生命光华几乎将她整个小小的身体都包裹起来，死死护住管怀瑾摇摇欲坠的心神！
石台中心浅池内，那团暗紫色的魔蚀物质在文气的冲击和浩然正气的压制下，终于发出一声不甘的、绝望的哀鸣，彻底崩散开来，化作缕缕黑烟，迅速被净化殆尽！
嗡——！
就在魔蚀消散的刹那，整座青色石台猛地发出一阵低沉而愉悦的嗡鸣！石台表面那些黯淡的玄奥纹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间流淌起温润的、如同水波般的金色光华！石室四壁镌刻的古文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柔和的精神共鸣！那根自地下延伸而来、连接石台的黯淡文脉金线，如同久旱逢甘霖的枯藤，猛地绽放出久违的、温暖而明亮的金色光辉！虽然依旧纤细，却充满了勃勃生机，贪婪地汲取着石台传递而来的力量，并向着远方洞窟的方向，传递出稳定而清晰的脉动！
成了！
明伦堂下，这处至关重要的文脉节点，终于被强行净化、修复！
“噗！”
管怀瑾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极度的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那根恢复生机的金色脉络，如同温暖的溪流，涌向庐山深处……
青芜惊呼一声，碧绿的身影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抢在管怀瑾倒地之前，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奋力托住了他。顾砚之也一步抢上前，指尖乳白正气缭绕，迅速点在管怀瑾几处要穴，暂时护住他油尽灯枯的心脉。
“带他去我静室！”顾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碧绿丹丸，塞入管怀瑾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的药力，迅速滋养着他枯竭的经脉。
青芜点点头，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碧绿光华笼罩住管怀瑾，小心翼翼地托着他，跟随顾砚之迅速离开了这间恢复了生机的石室，沿着石阶向上。
***
明伦堂侧后方，穿过一道回廊，便是顾砚之日常起居、读书悟道的静室。室内陈设极其简朴，一榻，一案，一椅，一灯，一架书而已。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松墨香和淡淡的药草气息。
管怀瑾被安置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服下丹药后，脉象总算平稳了些许。青芜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小手紧紧握着管怀瑾冰凉的手指，源源不断的纯净生命气息轻柔地渡入他体内，翠绿的眼眸中满是心疼与担忧。
顾砚之站在榻前，眉头紧锁，仔细探查着管怀瑾的状况。少年体内经脉的损伤触目惊心，如同被野火燎过的荒原，多处呈现出焦黑萎缩的迹象，那是强行承载恐怖文华洪流和魔念反噬留下的惨烈痕迹。识海更是动荡不稳，仿佛风暴过后的废墟。若非他意志坚韧远超常人，又得青芜及时的生命滋养和顾砚之的丹药护持，此刻早已魂飞魄散。
“文心碎片与他血肉灵魂相连，强行剥离已不可能。”顾砚之沉声道，目光扫过管怀瑾紧闭的眉眼，“此次引动文气，强行净化节点，虽伤及根本，却也意外地打通了他与文脉本源更深层次的通道。祸福相依，他此刻，已是维系文心、沟通文脉不可或缺的‘桥梁’。”
青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握得更紧了些：“那……他还能好吗？”
“需以温养为主，徐徐图之。”顾砚之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白宣纸，提笔蘸墨，动作沉稳有力，“我会开一剂固本培元、滋养心神的方子。你以自身本源灵韵相辅，助他梳理紊乱气息，修复识海创伤。切记，不可操之过急，需水磨功夫。”
笔锋在纸上沙沙作响，一行行清隽有力的药名和剂量流淌而出：百年老参、灵芝、茯神、远志、龙眼肉……皆是固本培元、安神定志的珍品。
“此外，”顾砚之搁下笔，拿起药方，目光转向窗外渐渐西沉的暮色，语气凝重如铅，“明伦堂节点虽复，然文脉地络遍布九江，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等在此强行净化，必已惊动那蛰伏的魔物！它绝不会坐视我等修复文脉！”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望向了书院之外那沉沉的夜色，“书院，恐将不再安宁。”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静室外，远处书院山门方向，隐隐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刻意压低的、却难掩惊慌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刚才明伦堂那边……好大的动静！”
“是啊！地面都震了一下！还有……好像有金光？”
“嘘！噤声！顾教习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明伦堂和后山静室！”
“可是……王师兄他们去巡夜，在‘松涛林’那边，好像……好像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黑影！速度极快！眼睛……是绿色的！像鬼火！”
“别胡说！朗朗乾坤，书院圣地……”
“真的！张师弟吓得都走不动道了！说是……有股子让人骨头缝发冷的邪气！”
议论声虽被山风吹散了大半，却依旧如同冰冷的针，刺破了静室的宁静。
顾砚之的眼神瞬间冰冷。他走到静室门口，并未开门，只是静静伫立，周身那温润平和的浩然之气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即将出鞘古剑般的凛冽锋芒。他修长的手指在袖中微微屈伸，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青芜也瞬间警觉起来，碧绿的眼眸望向门外，纯净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山林精灵的、冰冷的戒备。她小小的身体散发出无形的气机，与顾砚之那蓄势待发的锋锐气息隐隐呼应。
管怀瑾依旧在昏迷中，对外界的风雨欲来毫无所觉。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顾砚之缓缓转身，目光扫过昏迷的管怀瑾和守护在侧的青芜，最终落回手中那张墨迹未干的药方。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打破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风雨将至。”
“青芜，你在此守护怀瑾，寸步不离。”
“我，需去会一会……这书院内外的‘魑魅魍魉’！”
话音落，他推开静室的门扉，月白色的儒衫融入门外渐浓的暮色之中，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孤身赴险的决绝。静室内，只剩下药草的微香，青芜担忧的注视，和管怀瑾在昏迷中依旧急促而微弱的呼吸。
而在静室窗外，一株古松虬枝的阴影深处，一道比夜色更浓稠、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扭曲黑影，正缓缓蠕动着。两点幽绿如鬼火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死死地锁定了静室的方向，充满了怨毒与贪婪。它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排森白的利齿，仿佛在无声地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