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还在聊天群里瞎聊,马路边的车,呼啸着从他旁边经过。
他背对太阳,沿着绿化带一路行走,像具行尸走肉。
【群员火麟飞:“我不相信,群主能不受这股愤怒的影响,至少得往地上砸两拳。”】
【群主路明非:“你说的对,我确实与人起了争端。”】
【群员火麟飞:“群主没出重手,伤人吧?”】
路明非没有说出冲突的细节,回忆市少年宫里的那拳。
他也不确定孙冠文有没有事,只是当时不假思索,全凭身体动作,完全不像是自己。
【群主路明非:“应该没有......吧?】
【群员火麟飞:“群主你需要学会控制自己,不能单纯被愤怒左右,不是每个人都像胖墩一般的结实。”】
路明非闻言一股担忧,他出手的时候脑袋被愤怒填的满满当当,根本没余力思考什么手下留情,看孙冠文那副痛苦的样子,不会真的出事吧?
仔细回想,后面虽然能把孙冠文提起来扔出去,但最初怒火上身冲动时,浑身还没有那种掌握一切的力量之感。
应该不至于,不然孙冠文就没法躺在地面痛苦流涕,声传四方,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像杀猪一样了。
【群主路明非:“确实,我不应该受愤怒所操纵,我才是自身的主宰,它不是。”】
【群员火麟飞:“群主好觉悟,‘我是自身的神明’,七情六欲自己管控,能掌握自己的才是强者。”】
【群员王超:“群主不如来练国术,练拳过程中身心交融,可以明显提高掌控自身情绪的能力。”】
【群员火麟飞:“你刚打碎自己一扇门,确少说服力。”】
【群员王超:“一时大意罢了,而且我很快克制住了自己,群主的愤怒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不错的磨砺。”】
【群员火麟飞:“群主需要用异能锁嘛,多尝试几次,总能适应自身的力量。”】
【群主路明非:“不了,谢谢你的建议,异能锁在你手里更保险,你可是要拯救七个宇宙的男人,我看好你哦,火麟飞。”】
【群员火麟飞:“嘿嘿,没什么啦。敌人在我面前,不是逃之夭夭,就是一败涂地,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群员火麟飞:“玄易子师傅也是这么说,千里迢迢来地球找人,不得不说它眼光真好,群主真的不再试一下吗?”】
【群员火麟飞:“我们之中,除了我便是你佩戴异能锁的反应最大,群主要不要考虑一下,你们与异能锁不是完美配适,自身的力量可能没有完全激发出来。”】
【群主路明非:“还是算了,和平环境下我不想伤人,力量强一点,弱一点无所谓,我没有世界去拯救。”】
路明非考虑了一下佩戴异能锁后,那股莫名而来无法掌控的怒火,没有迟疑拒绝了火麟飞的好意。
他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进去劳动改造,现在送去医院的孙冠文,还在让路明非内心惴惴不安,祈祷不要出事。
虽然聊天群里他说要主宰自己情绪,但路明非更想敬而远之,不去碰自然不会犯错。
【群员洪易:“群主,总有一天你会需要这份力量的。”】
叭——叭——!
超高的分贝,震得路边的绿化梧桐叶瑟瑟发抖,振聋发聩的喇叭鸣叫,将路明非的思绪从聊天群里震出来。
“麻蛋,会不会看路啊!想死是吧!”
司机操纵货车拐弯过马路,对着窗外破口大骂。
马路上的路明非后知后觉,立马躲避到绿化带里面。
他看见装载满货物的车厢驶远,司机的唾沫星子喷在脸上,差点就要穿越到异世界去。
他已经走了个把小时,浑身蒸笼一样闷热,由于意识沉浸在聊天群里,就像街上一边刷手机一边走路。
路明非不知不觉遇到一个弯道的时候,走到了马路的近中间。
想跟货车司机说声对不起,但只在马路边留下烟尘滚滚的司机,明显是听不见他的道歉了。
现在,路明非站在马路转弯的处绿化带区域,高大的梧桐树在他头上撑开把遮阳伞,梧桐叶的阴影落在身上,拦下了阳光对皮肤的炙烤。
路明非汗流浃背,未经锤炼的身体虚的像只土狗,鞋子里仿佛踩着水。
他也吓了一大跳,马路上低头玩手机真是个陋习,气喘如牛,连惊吓都提不起力气。
市少年宫大厅里把握一切的力量感,犹如盛夏一场睡过头的午觉,喘着气被热醒来,原来就一场梦,自己还是那个废柴自己。
他是走不动路了。
不过好在走这么久,距离到家不算远。
估摸着再有半个小时,就能看见小区的居民楼。
但路明非此时只想歇歇汗,继续走下去真的要狗带了。
环顾四方,他发现马路对面是一道向下的缓坡,坡下面流淌一条小河,河上一座拱形石桥。
市政在河边修了一条岸堤,岸边有人钓鱼也有人散步乘凉。
路明非看清来往车辆,横跨马路,来到石桥下边的绿草地,凉爽的清风,一下子带走了他体表大量热意。
一屁股坐下来,他没有形象的躺在草地仰望天空,张开手脚,像一个大字压住青草。
“舒服——”
路明非吸入清新空气,长长吐气,将肺里的燥热全部排出去。
墨镜还戴在脸上,蔚蓝的天空在他的眼中有一层灰色的滤镜,仿佛深海一样的午夜蓝。
他走了这么久,肚子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
路明非的经验,饥饿在经过某一个限度之后就会消失不见,可能胃也饿坏了,没力气蠕动来折磨他了罢。
生物课上说,这时候身体应该在消耗脂肪,还不错顺便减减肥,小胖子路鸣泽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手握一堆零花钱,总是胡吃海塞。
路明非歇过气,扶正躺下时脸上戴歪的墨镜,放空思绪,让念头胡乱的飞。
这副刚见面女作家送他的墨镜,遮掩了他瞳孔里的黄金色泽。
为什么女作家送他这副墨镜,想来肯德基排队听到那些嘈杂的线条时,黄金瞳就已经出现了。
那个时候他没注意眼睛的变化,但女作家肯定看得清楚。
他摸摸口袋,里面还有一本女作家送的书,苏恩曦,只是一个普通作家么?
路明非想到女作家,就联想到香喷喷,外貌诱人的美味蛋糕,深呼吸草地的空气,青草的气息扩散在口腔里,让他误以为在吃多汁的青草蛋糕。
好想来一大口奶油蛋糕,层次鲜明的草莓、巧克力、奶油、面粉全部咀嚼在一起吞下肚,一口吃不完再接下一口。
他在白日梦里幻想蛋糕水果吃到饱,忽然皱眉,美味蛋糕被另外一种东西取代了。
“嗯——?”
路明非的脑海里出现酥脆绵软,清香怡人的鲜花玫瑰饼,那是班上办元旦节活动时,小天女友情赞助的奖品,三百年历史的宫廷御膳,好吃到咬嘴唇。
他不由自主的说出:
“大小姐驾到,闲杂人等通通散开。”
路明非闭着眼睛不假思索,学校里这句话成了习惯,但对面没有如往常般恼羞成怒,出乎预料。
草地之上,一团人形阴影覆盖了幻想中的路明非。
他是嗅到了一种名贵的香水味,柔和的檀香夹杂着淡雅的玫瑰气息,昭示来人的身份。
路明非鼻子没有灵敏到能分辨香水原料的地步,但他熟悉这股喷散娇兰皇家檀香的主人。
路明非仰躺在地上睁开眼,小天女苏晓樯站在他头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看着头顶的身影,欲言又止,最后张口道:
“真巧啊,你也来散步?”
他没憋住说了一句烂话,明眼人都知道大小姐不会闲的没事往马路边的小河,这种人多车多的不安全地方跑。
可路明非就是忍不住说一句烂话打破沉默,因为他看见小天女苏晓樯的脸上,干涸的泪痕和微微泛红的眼圈。
她踢了踢路明非的肩膀,开口问:
“你躺在这里干嘛,路明非。”
路明非歪着头,脸迎接草地吹来的风,说:
“还能干嘛乘凉呗,大小姐。”
“让一下。”苏晓樯用脚推了一下他,然后脱掉圆头的真皮鞋,曲腿坐在路明非身边的草地上,“听说,你打了孙冠文。”
“谁说的,不信谣不传谣。”路明非翻了个身,背对着苏晓樯。
“她们群里发了视频!那就是你,把孙冠文扔了出去。”
苏晓樯顿时气急,推了一把无赖样的路明非,威胁道:
“你还狡辩,打你哟!”
路明非身体晃动两下,没有改变姿态,依旧背对着她,说:
“怎么,大小姐要给孙冠文报仇?奴才就躺在这里让你出气好了。”
“你又在胡说八道,一天不打就皮痒!”
苏晓樯拳头捶在路明非身上,不过力道像按摩,学校里路明非嘴贱被大小姐收拾,大小姐打人不痛不痒,他厚脸皮仍然笑哈哈。
苏晓樯捶累了,抱住双腿脸埋在膝盖里,声音软糯的传出来:
“我觉得你打得好,孙冠文平日里就喜欢惹事生非,就该打重点让他涨涨教训,尽想些鬼点子。”
“是他提议的文学社活动?”路明非转过头来,坐起身,想到孙冠文给他发的消息,“他跟我说一定要邀请到陈雯雯。”
苏晓樯说:“不是,他撺掇的赵孟华今天表白。”
路明非拍了下后背沾的草根:“哦,赵孟华同意了,我也把陈雯雯邀请来了,没人跟你说这回事,怕你过来捣乱。”
“额——”他双手向天,伸一个大大的懒腰,躺的这一会儿,舒服的忘掉了所有难过的事。
河边的石桥下,两个人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靠的很近,路明非脱口而出:
“我们好像两只失意的败犬,凑一块报团取暖嘞。”
“你骂谁是狗呢,谁跟你凑一块。我只是待在家里无聊,出来走一走,我去市少年宫干嘛,他们两个关我什么事......”
苏晓樯起初反驳的声音很大,随后越来越小,说完两句细如蚊呐,完全听不见了。
渐渐的她膝盖里埋着的脸蛋,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音,身子蜷缩一团,没穿鞋的脚趾抓紧草地。
“喂喂,大小姐你干嘛。”路明非嫌恶的说:“别以为你的脚上穿着纯洁的白色蓝条纹长袜,脚趾小巧又可爱,想让人舔再轻轻咬一口,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再可爱的少女,她的脚也是有味道的,你知道嘛大小姐,这并不因为你的美丽而改变,请你注意公德心。”
“你要死啊,路明非!”苏晓樯的抽泣的声音止住了,她在膝盖的裙摆上蹭了几下脸,抬起头瞪着路明非:
“我就爱不穿鞋,怎么了!你要打我么?”
路明非面对小天女的怒视,看见她昂起来的头和泪花未散的杏圆眼,立马弱气了下来,他撇开脑袋,小声说:
“我哪敢呐,我吃你那么多零食,保护大小姐还来不及,怎么会动手呢?”
苏晓樯一下破涕为笑,哼了一声维持威严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感恩,不像某些人让人恨的牙痒痒。”
她话还没说完,路明非的肚子传出一道巨大的咕咕声,他按住自己的胃,肚子又开始饿的难受了。
“走吧,我请你吃饭。”
苏晓樯站起身,穿上一旁摆放的鞋,傲然睥睨路明非到。
她身后走来的马路边停着一辆豪车,车门口站着一位阳光下打伞的西装司机,默默注视着这边。
苏晓樯在班群里面看见路明非与孙冠文的视频,从班里其他女生那里得知今天文学社的活动,出门坐车赶到市少年宫,文学社的众人早已散场。
她在回去的路上,看见横穿马路的路明非走到河边躺下,下车来找路明非。
现在,路明非坐在草地上,直面居高临下的苏晓樯,只觉得她豪情万丈,点点头一手撑地便要站起来。
“你一直戴着这副破墨镜干嘛,给我看看你的眼泪。”
苏晓樯趁路明非没反应过来,一把摘下他脸上的墨镜,接着她便看见路明非眼中的暗金色以及那双夺人心魄,使人无法心生反抗的瞳孔。
她直愣愣的呆在原地,失去了活动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