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莽夫。”
随着这话刚刚落下，满条街的铁骑巡弋戛然而止。
“将军”和“见过将军”等嗓音不绝于耳。
于风雪列队的京营和锦衣卫瞬间绷紧精神。
这是凉国公来了。
“将军。”赵铁柱和韩七连忙上前行礼。
宋辞朝两位心腹手下点头未意，弯腰拾起地上冻硬的馍馍，指尖一捻，再拾起半吊铜钱。
“倒是块淬火的好料子。”
赵铁柱猛地瞪圆了眼，将军上次这么夸人，还是收服他和韩七的同一天。
“马甲。”宋辞将半吊铜钱抛还给他，“带着你的兵，今夜开始盯死荣国府。”
“记着。”
“没本公命令，任何人不许见贾家男丁，即便是你的顶头上司赵鹰，也不许放他进去。”
“末将拿脑袋担保！”随着凉国公军令下达，马甲下意识抱拳，甲片撞出金铁之声。
宋辞伸手拦下马甲，若有所思道：“马甲。贾府是钦犯，容不得出错。”
“你可从京营三千六百中，挑六百人。”
马甲虎躯一震，豁然抬头，六百人！这是实打实的把总满编！
他想也没想，接令后大步跨入京营队列。
第一选：他直奔宣府老卒。
那些满脸冻疮的汉子不用挑，自动聚到他身后。
景和三十五年的血，早把他们筋骨熔在一起。一百八十八人，个个眼里噙着凶光。
第二选：他踹开几个油滑的，专挑手上有茧、颈带箭疤的。
有个老兵正在啃冰解渴，马甲和他的眼神对视片刻，而后一把拽过来：“杀过鞑子？”
老兵吐掉嘴里的冰碴：“杀过七个。”
“够数！就你了。”马甲将藏进怀里的馍取出一块，撕成两半，一半咬进嘴里，一半扔给他。
第三选：他专门选择一些机灵的。
品性暂且不管，但凡跟了他，再差的品性都能改正过来。
第四选：在第三选甲士里进行比武。
马甲冷声道：“你们只须把对方摔倒在地，打赢的今晚吃肉，国公爷请，输的喝风！”
耳边听到能吃肉，雪地里顿时拳脚翻飞，有人抢先偷袭。
马甲冷眼记下那些专掏下三路的、使阴招的。
战场里，活下来的都是狼崽子。
宋辞看完他的选人过程，吩咐几句赵韩二人，转身离开时眼底里掠过一抹欣赏。
赵铁柱和韩七同时记下这铁塔般的汉子。
“马甲，从即日起，你这队六百人为玄甲营第九队，遵赵将军司号。”
韩七从身后亲卫手上取过一块三寸长，两指宽，边缘未打磨的铁牌。
马甲伸手接过，入手冰冷，正面阴刻‘镇陵孤忠’四字，背面浮雕‘千骑破胡’四字。
“陨铁？”马甲失声道。
“对。北漠陨铁混铸辽东精钢打造而成。”韩七淡然道，“令牌上沿有一道细沟，上面浸过镇陵关5000余士卒的血液，底部藏七道锯齿，对应北斗七星排列，用于夜间辨认真伪。”
“收好了，玄甲营认牌不认人。”
“马甲接令！”
“去吧，将军已经让人替你们第九队准备膳食。我给你两刻钟完完饭，立即前去换下荣国府的第七队。”
“得令。”
……
林黛玉扶着林府宋王两位嬷嬷的手下了青绸小轿，迎面便扑来一阵细雪。
那雪粒子沾在睫毛上，倒像是谁撒了一把碎盐。
李纨、王熙凤、三春并薛宝钗，还有身后一众丫鬟们，皆是头一回进入这个修了两年的别院。
众人因为抄家，倒无人留心这处园子里的风景。
紫娟和雪雁正在后面推着一辆车把前写着“不离不弃，芳龄永继”的自走铁马。
铁马后座驼着大包小包七八个包袱。
其他的贴身丫鬟就没紫娟雪雁轻松了，她们正肩挑手抬艰难地走在园子石道上。
“奶奶、姑娘们仔细脚下。”
一名婆子提着琉璃灯在前引路，灯影晃过新漆的匾额。
蓼风轩三个字墨迹尚新，笔锋却透着几分稚气，想是宝玉的手笔。
绕过插天的大玲珑山石，忽见一带清流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黛玉暗自诧异：这二月天气，水竟未结冰，想是底下引了温泉水。
水边植着几株垂柳，枯枝上积着薄雪，远远望去，倒像是老嬷嬷头上插的银梳子。
不多时，婆子驻足在一处青石铺就的广场前。
“奶奶、姑娘们，这处便是正殿了。”
“鸳鸯说了，国公爷嘱咐，今后姑娘们便在此处暂歇，等贾家事毕，再谋去处。”
“往后的衣食住行，由鸳鸯和袭人负责。”
闻听此言，探春不解地追问出来：“袭人？难道宝哥哥也住进来了吗？”
那婆子干笑一声，道：“宝二爷未曾住进来，现如今和大老爷、老爷，兰哥儿他们在荣禧堂。”
“老太太她们呢？”林黛玉一时惦念祖母，追问道。
另一边，薛宝钗也想出声问婆子，她妈妈和哥哥被关押在何处，却被林妹妹抢先，遂把到嘴的话收了回去。
婆子欠身道：“回林姑娘的话，老太太、两位太太和薛姨妈，皆被安排在宁国府暂歇。”
闻言，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薛宝钗蹙眉想了一会儿，想到文龙哥哥和蝌弟，他们大抵是和姨爹他们在一起。
“姑娘们，新的被褥和生活用品，鸳鸯已命人去取来，稍等一会，晴雯和麝月便会把晚膳安排过来。”
婆子话音刚落，惜春捕捉到不对的地方。
“这位嬷嬷，二哥哥竟然不住进来，为何袭人姐姐她们会在这边？”
听见四姑娘问话，婆子点头回道：“据说袭人和鸳鸯、麝月还有晴雯，皆被凉国公一眼看上，她们业已被国公爷收进房中。”
“胡说！”探春斥道，“好没脸破，我听说那位凉国公是宗室，人家堂堂一位国公爷，岂会不经宗正寺查验，便私自强收丫鬟。说，你这番说法，到底是何居心……”
随着探春娇声喝斥，那名婆子脸色一变，但很快硬着头皮回道：
“三姑娘，老婆子真没有瞎说。今天抄家的一起来了三波甲士，有锦衣卫和京营。据前面的护院说，另一波穿着打扮像是边军。而他们的眼神有杀气，显然是和胡人对战过的厮杀汉。”
“这批甲士，便是凉国公的亲卫。而鸳鸯和袭人，手上各持有一块令牌。她们凭借这块令牌，在守卫森严的两府皆可通行。”
闻言，众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啊这……
这四个丫鬟，真被凉国公收入房中了？
那这个凉国公岂不是……好色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