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看着向自己笑脸走来的李重茂，神色却一怔，脸上露出困惑。
不过，那困惑神色很快一闪而过，换上一副相较于李重茂，更加和善的笑容。
二人就这么看过去……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囚禁东都洛阳多年，他早已习惯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
“这倒是巧，竟然能在鸿胪寺中见到四郎，阿兄甚是欢喜。”
不愧是梨园老祖，这演戏的功夫就是练得纯熟。
李重茂看着他真诚不作伪的表情，暗自赞叹。
不等李重茂回答，李隆基又看向纪处讷颔首道：“见过太府卿。”
“临淄王多礼。”纪处讷礼貌回应，旋即开口询问李隆基到鸿胪寺的原因，“不知临淄王到访鸿胪寺，可是有何要事？”
李隆基笑笑道：“我乃是受阿耶所托，领陛下的旨意而来。”
他口中的“阿耶”，自然就是相王李旦。
随即，李隆基就把原因详述一二。
原来，李显很是注重此次与吐蕃的和亲，于是就想让李旦参与到吐蕃使团的接待中来。
以表重视之意。
但李旦借由身子不适推脱，提出自己几个儿子眼下都比较闲散，不如让他们出一份力。
名义上的理由虽是这个，实际却是李旦感觉韦皇后看自己的目光太过扎身。
尤其是李显曾提出立他为皇太弟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
李旦是个性子弱的人，相较于李显，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两个都是被自己母亲武则天压迫的很惨的人物。
基于此般种种，李旦就提出让自己几个儿子代为行使职责，李显答应了。
但韦皇后却提出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李旦的嫡子不可参与。
李旦妥协了，他本就是个不喜欢争斗的性子，回到府中同自己几位儿子一说之后。
李隆基一听，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若是此事办得好，他就不用再回潞州那个穷地方去。
而且也方便他借此拉拢部分人心。
于是当夜他就与刘幽求商议一番随后决定参与进来。
次日，也就是现在，李隆基就出现在鸿胪寺中。
当然，李隆基讲述的只是表面原因。
那就是父亲身体不适，托付他代为行使职责。
听了这番理由，纪处讷只是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他心里的想法简单，便是一心一意的攀附韦皇后，至于其他种种，那与他何干。
来多少人都好，正好有出力的人，他也落得个清闲，两全其美。
只是希望那位太平公主，不要再兴起个什么念头，也非得再安插个人进来。
鸿胪寺真的不大，实在容不下太多的人。
心中如此长叹之后，纪处讷便将两人领进典官署，各自替他二人指个位置，叮嘱一些事宜后。
纪处讷便顾自出了官署，一路走出鸿胪寺的大门，径直往大明宫而去。
他今日的谄媚话语，可还没对韦皇后言说呢，正好来了两个做事的。
他得去忙自己谄媚的正事要紧。
典官署中，只剩下李重茂和李隆基二人。
李隆基打量一番李重茂，语气平缓地问道：“四郎年纪尚小……何时兴起心思来鸿胪寺做事？”
“都是陛下的安排。”
李重茂并未说出真实理由。
他不可能说是为在大唐与吐蕃的马球比试，来了解情况，好借此以涨声名。
而是用一句最简单的话给李隆基堵死。
他相信，李隆基纵然信不过这个理由，但其不可能去质问李显是不是真有这番安排。
“那便一起做好便是。”
李隆基挑了个靠里面的位置，照不见多少光亮。
李重茂不怎么看得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其幽幽的话语。
……
纪处讷走后，李重茂同李隆基言说了没两句话，就各自离开。
毕竟，一切正式的事务，都要等到中书省草拟的诏令下发之后，才正式开始。
出鸿胪寺的大门，李重茂径直走向朱雀门。
刚走上朱雀大街，他就看见个熟悉的面容。
崔湜。
崔湜一见到李重茂的身影，脸上露出些高兴光彩，快步迎上来。
“大王，臣已在此等候多时。”
崔湜上来一句话就让李重茂心里顿生疑惑。
似乎最近也少有见到上官婉儿吧，这崔湜贸然来找自己作甚……
在遭遇前太子李重俊引发的景龙政变后，上官婉儿便辞别李显，退居家中。
毕竟李重俊当时喊出的口号可是要诛杀她这个“妖邪”。
只是她也并未真正退出，李显时而也会将她召进宫中，参议一些事情，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紧密。
崔湜与上官婉儿到底有没有私情尚未可知，但两人肯定是政治同盟。
所以，崔湜不去找上官婉儿，反而在此等自己做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李重茂好奇地问道：“崔侍郎在此等我作甚？”
崔湜并未直接回答问题，而是躬身说道：“大王，公主有请！”
这一句话更让李重茂心里觉得疑惑。
公主……
忽地，李重茂心中顿悟。
莫非崔湜说的是太平公主不成？
李重茂试探着问道：“敢问崔侍郎，姑姑找我何事？”
见李重茂很快反应过来，崔湜似乎如释重负，舒口气道：“公主尚未言明，只说大王到了府上，便能一切得知分晓。”
果然是太平公主。
可这崔湜怎会突然搭上太平公主这条线的，难道是因为上官婉儿不成。
也对，崔湜被贬谪一事，光靠上官婉儿一人肯定是保不下来的，那这其中，恐怕是少不了太平公主的参与。
往后千年常有言论，说是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乃是闺中密友的关系。
眼下看来，是不是密友，尚未可知。
但她俩人目前是共同进退的政治同盟，却是可以肯定的。
这么想来，原本的历史轨迹上，崔湜在上官婉儿被李隆基杀死后，迅速投靠太平公主，而太平公主也没有丝毫顾虑，全盘接收上官婉儿的政治遗产。
有这个政治同盟的理由，也就能接受了。
“近些时日，倒是少有在城东马球场遇到上官昭容与崔侍郎。”
李重茂看了一眼崔湜，语气平和地说道。
崔湜脸上尴尬一笑，显然是想起初见面时他那跋扈的气焰，以及输了马球之后的窘态。
“大王说笑，近日朝中事务繁忙，臣未曾挤出空闲。”
顿了顿，他再度说道：
“上官昭容也在公主府中。”
闻言，李重茂有些意外，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