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茂想着史崇玄的那几句云里雾里的批语，没有过多在意。
随着丹炉那侧传来的一声脆响。
李重茂起身往那边走去，身后跟着史崇玄和宋兰二人。
史崇玄脸上有些苦闷和兴奋，苦闷是因为算命时夸下海口，结果给了个不明所以的卦语，担心李重茂对自己的印象会不会不好。
兴奋则是因为，“天眼石”一事总算快要圆满了，此事若成了，那他在太平公主面前就算是又立了大功一件。
如此，借由这个名头，搞不好能说动太平公主，替他兴修道观一事，出钱出力。
宋兰面色不变，只是心中回想起李重茂在佛堂时的神情，暗暗将那几句批语记在了心中。
临近丹炉时，史崇玄小跑一步，走上前揭开了炉盖。
李重茂侧过头望去，烧得通红的丹炉中，有些灼烧后发白的碎石子，想来这就是先前听见的那一声脆响。
好在，碎石子并不多，其余还是有三颗玛瑙石完好。
三颗玛瑙石上面都是带有裂纹，颜色或是变浅，或是变深。
其中一颗红色的玛瑙石，颜色变浅后显得十分通透，其中的纹理结构也变得明显。
另外两颗，却是有些差强人意。
史崇玄端详一番后，小心翼翼的用镊具将其全部取出，放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铜盘上。
尤其是对于那颗红色的玛瑙石，手是一点儿也不敢抖动，将其稳当放下后，他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大王！且看如此形状，可接近否？”
史崇玄一扫郁闷之气，变得有些神采飞扬，半眯着眼，有几分怡然自得的表情说道。
李重茂心中轻笑，面色不动声色：“史供奉控温手艺倒是颇为精湛，如此这般，应该能让姑姑满意了。”
对比着原来的那些用染料染过后，勉强烘烤出来的残次品。
换了玛瑙石后，效果确实相较于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太平公主对这伪造“天眼石”祥瑞一事，一是迫切需要一番名头显露一下声势，二嘛，则是纯粹的看不顺眼韦皇后。
尤其是对于李显在韦皇后面前的窝囊样子，心里面想着更加憋气了。
回想起李旦，太平公主时而会经常叹气，怎地她这两位兄长都是一副窝囊性子。
想到母亲那般性子，她忽然又觉得情有可原了。
面对着李重茂的夸赞，史崇玄却是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还是亏了大王的法子，不然臣纵使有千般本事，那也无处使去。”
李重茂没过多言语，只是走到那铜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那颗红色玛瑙石。
眼见与印象中相差无几时，这才安心不少。
忽地，丹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太平公主人未至，声已先到。
“本宫尚未跨进丹房，就听见供奉高兴的话语，莫不是好事已成？”
李重茂循声望去，太平公主穿着一身简便胡服，戴着头盔，套着轻便的软甲，手里握着一把弓，看着像是才去打猎回来的模样。
宋兰率先走了上去，接过太平公主递过来的弓，跟在她的身后。
李重茂上前躬身行礼：“重茂见过姑姑。”
太平公主看着他一如往昔的恭顺样子，心下十分受用：“四郎无需多礼，本宫今日游猎，反倒是辛苦四郎同供奉二人在这丹房中劳累许久了。”
李重茂闻言露出和善的笑意：“此事既因重茂而起，自然也该由重茂将其圆满才是。”
“况且……能为姑姑分心，也是侄儿的一番福气。”
太平公主头颅轻昂，细长的眼眸微闭，抬手想要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有点难够上自己这个侄儿的肩膀。
李重茂见状，微蹲了下身子。
察觉到李重茂的这番动作，太平公主心中一时思绪乱飞。
最终，她轻轻地拍了拍李重茂的后背，并没有拍他的肩膀。
“石榴果……四郎可还吃得习惯否？”
她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李重茂想起佛堂中的那几个石榴果，念头飞转，旋即回道：“重茂谢过姑姑赏赐，石榴籽……很甜。”
太平公主爽朗一笑，道：“四郎喜欢便好！”
她随即看向史崇玄问道：“供奉，可是拿出了能让本宫满意的成果？”
史崇玄恭敬地行礼，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李重茂，说道：“回公主，多亏了温王的法子，以及从旁言语，臣幸不辱命，还请公主上前一观。”
原本，史崇玄是存着几分多揽一些功劳在身的心思的，可当他看见太平公主对待李重茂的亲切态度后，心中顿时换了个想法，嘴上的说辞也做了轻微的改动。
只是如此看来，自己想要修建道观的想法，怕是得再往后拖一拖才是。
史崇玄心中念及至此，暗暗叹了口气。
他走在前面，将太平公主引到丹炉旁的铜盘前。
此时，那红色玛瑙石的灼热，早已降了下来，变得更加通透明亮。
小心试探一下后，史崇玄将那颗玛瑙石拿了起来。
隆重地递在太平公主面前。
只细看了一眼，太平公主就把目光转到了李重茂身上。
“四郎当真是为本宫解决了个大事。”
轻描淡写的言语了一句后，她就不再言语。
转而拿起那颗红色玛瑙石，手指捏住，递向空中，正巧对着那烧着丹炉的火光。
玛瑙石那其中的纹理结构，清晰可见。
“合该这般模样，才能配得上那‘天眼石’的称呼才对！”
如此赞叹了一句，太平公主将那颗玛瑙石握在手中。
迎着史崇玄希冀的眼神，太平公主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供奉所说兴建观宇一事，本宫会酌情考虑，且做稍待就是。”
史崇玄的脸色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保持着恭敬的神色，微微点头。
他跟随太平公主多年，自然知晓她的脾气，既然说了会酌情考虑，那肯定是会酌情考虑。
而不是一句只是宽慰他的话语。
“似这一般，供奉还是去多做一些出来。”
太平公主又出声吩咐道。
史崇玄连忙点头称是。
说完，太平公主便转身往丹房外走去，回身时不忘向李重茂招了招手。
李重茂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临近出门，太平公主正欲一脚跨出丹房时，忽地顿住，开口说了一句。
“四郎有为我大唐争光的决心……本宫自当应允。”
闻听此话，李重茂顿时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