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地穿过朱雀大街，绕过几个弯拐后，停在了东市外。
杨崇义率先下了马车，用手撑住帘子，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
李重茂见他这番动作，语气平和地说道：“杨翁何至于此。”
“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杨崇义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李重茂走在前面，杨崇义在他身侧后方半步距离跟随着。
在东市中走着，别有一番寂静。
相较于西市的热闹而言，这边少了几分吵闹，却多了许多服饰华贵的人。
“杨翁是不是还做着西域玉石的买卖？”
走了没几步路，李重茂看着杨崇义四处打量的眼神，出声询问道。
杨崇义一愣：“大王怎地晓得？”
李重茂笑笑，眼含深意地看着他道：
“从进东市开始，每每经过一家玉石肆宅，杨翁眼神都会停顿片刻，尤其，路过布庄和成衣铺时，时间格外久一些……”
杨崇义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他那撇小胡须，讪笑着道：“大王端的十分心细，小人的心思都被看个干净了。”
李重茂微微摇头，道：“并非是我心细，实在是杨翁表露得太过明显。”
说着，他脚步一顿，目光看向不远处的王氏布庄。
布庄外，簇集着许多衣着清凉而又华贵的妇人，大多都是齐胸襦裙勒出一片雪白，罩着透明轻薄的纱衣。
在西市，可看不到这番打扮，大唐的开放风气也只是流传在上层，一些特定场合才能见到。
杨崇义顺着李重茂目光望去，一下子没忍住咬了下牙齿，觉得有些痒痒的。
耳边忽地响起来一道声音。
“走吧，杨翁，咱们要去的地方，到了。”
随即。杨崇义便看见李重茂的身形，径直往那王氏布庄而去。
联想了一下方才李重茂那个眼神，他心中似有明悟。
忙不迭地拽着圆润的身子跟了上去，软脚幞头抖动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高兴。
错落过几个妇人的身形，李重茂与杨崇义进了布庄。
布庄的管事一见李重茂，便放下手中的事迎了上来。
“奉御在否？”
李重茂当即便问。
“主家今日尚未来此，大王若有要事，小人立马前去传信。”
管事恭敬地回道。
李重茂点了点头，道：“到时请奉御内院相见。”
管事点头应是，随即叫来个人，耳语了几句话，便见那人快步出了布庄。
李重茂说罢，领着杨崇义直往内屋里的院子方向而去。
王崇晔在布庄后面的院子，设了一个裁衣小房间，有生意上门时，便会在里面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
若无事，那里一般就是他的私人会客处。
杨崇义端坐在胡凳上，身上似乎有什么在跳动，不时扭着身子。
李重茂见他一副想问又憋住不开口的神情，心下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杨翁有什么想问的，直接开口便是，莫要憋坏了身子。”
闻听此言，杨崇义再也憋不住好奇心问道：“大王认识这布庄主人？莫非大王要替小人引见的人便是他？”
杨崇义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由不得他不兴奋，若是能成功见到王氏布庄的主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办法，他都太想与其产生交集了。
毕竟，他观察了许久后，发现这王氏布庄似乎就只做一些特定人的买卖，也只在长安城中。
而他杨崇义的布庄生意，可是遍布长安、洛阳一带的。
若不是亏了那些绢布，他其实不至于如此着急。
只是看着自己日渐惨淡，别人却蒸蒸日上，两相对比，郁闷之情倍增。
“杨翁的两个问题，其实都只有一个答案。”
迎着杨崇义期盼的眼神，李重茂轻点了下头。
……
时间慢慢流逝着。
裁衣间内。
已经得到确切答案的杨崇义，只安静了片刻，立马又变得躁动起来，来回踱步。
李重茂见状实在好笑，便出言劝道：“杨翁勿要这般急躁，安生等着便是。”
杨崇义尴尬一笑，旋即坐下，可那胡凳上好似有扎人的东西，让他坐不安稳，摇晃着身子。
吱……呀……
房门被缓慢推开。
杨崇义如同受惊的胖老鼠，一下子跳了起来。
王崇晔推门而入。
迎面便撞上杨崇义那张抖动着两撇小胡须的圆润脸庞，惊得他往后退了半步。
他目光望向李重茂，郑重地行了一礼：“下官见过大王。”
李重茂起身笑道：“奉御无须多礼，这位可是久候你多时了。”
说着，他指向一脸兴奋的杨崇义。
王崇晔看了眼杨崇义热切的眼神，不着痕迹的远离了他一些距离，站到李重茂身侧。
脸上挂着困惑神情，道：“大王这话何意？”
李重茂随即让他二人入座，分别替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听完王崇晔的身份后，杨崇义这才理解了，明明王氏布庄的生意，换作是他，肯定可以做得更大。
但偏偏就只做特定一部分人的，他所有的疑惑不解，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这王氏布庄的主人，原来真是个职官身份！
“奉御，布庄近来如何？”
李重茂问道。
王崇晔恭敬说道：“回大王话，近来……”
“大王这还用问吗，看看王奉御布庄前的人，再瞧瞧小人那几个布庄，端的是可怜。”
王崇晔话还没说出口，杨崇义便急巴巴地出声打断，面露郁闷之色。
王崇晔眉头一皱，语气有些冷：“大王在此间，你这不知礼的，贸然出声打断作甚。”
显然，王崇晔这是觉得杨崇义不识礼数，冒犯了李重茂。
李重茂见王崇晔维护自己威严，不好出声斥责，只是轻声说道：“奉御勿要见怪，杨翁这也是心直口快。”
杨崇义闻言顿时轻拍了下圆脸，一脸歉意：“看看，小人这太不知礼了，大王与王奉御莫要见怪。”
王崇晔见状，脸上神色这才好转几分，随即接着说道。
“大王，下官布庄这些时日进账颇好，按照大王的意思分了一些给……”
说到这里，王崇晔瞥了一眼杨崇义，停顿了一下，没把葛福顺等人名字说出来。
“分给他们以后，还有诸多盈余。这还是多亏了大王替下官想的法子，才有今日。”
李重茂一边听，一边点头。
瞥了一眼杨崇义后。
发现听完这番话的他，先前看着王崇晔的热切眼神，转而错愕的望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