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东南侧，有一座名为“慈恩”的寺庙。
这是长安诸多贵妇人礼佛的场所，是以香火十分鼎盛。
从其富丽堂皇的装饰，以及占地极为广阔也能看出来。
每逢一些特殊日子，慈恩寺门口总是能看见许多十分华贵的马车停在那里，许多妇人相伴而行，进入寺庙。
李重茂此时站在拐角处。
看了眼寺庙大门上方用金漆书写的几个大字。
今日天色灰蒙，慈恩寺外并未停着多少马车，或者说所有的马车都离得寺庙门口远远的。
只因慈恩寺正门前方的树下，太平公主府的马车停在那里，马儿踩着前蹄，不时甩动鬃尾。
李重茂知道太平公主并不在马车上，所以他径直走向正门处，将手信递给守在门口的小沙弥。
小沙弥接过后端详一番，轻声说道：“施主请随我来。”
随即便走在前面带路。
李重茂跟随小沙弥走着，一边打量着寺庙内的各种陈设，心中一边回想着大唐和许多和尚有关的事情。
最为出名的，当然是三奘法师了，其后就是会同高阳公主偷欢的辩机和尚。
还有曾被武则天封为白马寺主持的男宠薛怀义了。
似乎李唐宗室总是容易同和尚扯上关系，有好有坏，而坏事居多。
李隆基政变时，也有个和尚的身影在其中搅动，李重茂一时记不起法号了。
不过，寺庙这种环境，倒是一处极为方便传递私密消息的场所，怪不得会生出那么多事端了。
走了没一会儿，小沙弥在一处庭院前停下了脚步，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小僧就送到这里，请。”
李重茂回了个礼，迈步进入庭院。
庭院中环境清幽，靠近院墙处，几棵挂满红果的石榴树极为显眼。
在一处厢房外，李重茂看见了个熟悉的身影，太平公主身旁的女官宋兰。
李重茂走上前微躬身子，语气恭顺说道：“小王见过宋娘子。”
宋兰做了个万福道：“大王多礼了，公主尚在礼佛，烦请稍等片刻可好？”
李重茂道：“那是自然，宋娘子可知晓姑姑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宋兰摇头歉意道：“公主未曾告知，奴婢也未曾知晓。”
李重茂便轻点头颅，不再言语，目光望着那几棵红透了果实的石榴树，一时恍神。
宋兰抬头看了一眼他的侧脸，蹙眉沉思片刻后，轻声说道：“这几日朝堂争吵颇多，公主有些心情不佳。”
李重茂听到这话，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应该是太平公主和韦皇后之间的争斗愈演愈烈了。
正欲开口，厢房内忽地传来一道声音。
“是四郎到了吗？”
是太平公主的声音。
宋兰听到后，快步走到窗外，回了一句是。
而后便听见太平公主再度说道：“四郎直接进来便是。”
李重茂和宋兰对视一眼，她轻轻点头示意，随后拉开房门。
李重茂恭敬行礼后，这才缓缓迈步进入。
……
厢房内，李重茂见太平公主穿着一身素净衣裳，盘腿坐在榻上蒲团位置处，闭目凝神。
听见脚步声后，这才转头看向他。
李重茂行礼道：“重茂见过姑姑。”
太平公主轻嗯了一声，身子巍然不动，道：“四郎近前来坐吧。”
等到他坐下后，太平公主这才再度开口：“吐蕃使团五日后抵达长安。”
闻听此言，李重茂心中一动。
这吐蕃真是让他等了好一段时日，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太平公主断然不会贸然提及此事，联想到先前厢房外宋兰所说，他心中顿时有了几分计较。
想来又是李裹儿向李显撒娇，撺掇韦皇后吹动枕边风，让太平公主吃了不少暗亏。
“如此看来，重茂向姑姑提及的‘祥瑞’，可以派上用场了。”
太平公主轻哼了一声，似是表达着不满，随后停下盘坐的姿势，舒缓了下身子。
从身后拿出了几颗圆润的石头，放在蒲团前的矮桌上。
“这就是四郎说的好法子么？本宫府中诸多工匠费了许多时日，也只做出这般残次品。
莫说哄过吐蕃使节，就连这慈恩寺的法师都看不过去，莫非……四郎在哄骗本宫不成？”
李重茂一见那些石子，便清楚太平公主今日找自己的原因了。
那些石子假得连自己这个曾被天眼石哄骗过的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不禁想起了前世的惨痛教训。
想明白太平公主找自己的缘由后。
李重茂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重茂岂敢哄骗姑姑，这应当是姑姑府中工匠不得其法，这才未能做出成效。”
人造天眼石的步骤其实并不复杂，后世，大多是用化学染料浸泡普通石头，仿造出天眼石的天然纹理和色斑。
不过这在大唐时期，显然是行不通。
李重茂拿起那几颗仿造出来的天眼石，仔细端详了一番。
发现都是用些普通石头染上天然颜料后，用高温烘烤制成，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
念及至此，他对太平公主道：“姑姑府中没有西域的玛瑙石吗？”
太平公主神情一怔，蹙眉道：“本宫向来不喜那些西域事物……”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望向李重茂，“四郎的意思是……问题出在这些普通石子上？”
西域胡商之物，她向来不喜，是以公主府中虽然富足，但却少有一件是西域物品。
长此以往，来公主府送礼的人，便从来不携带西域物品造访。
李重茂见太平公主很快反应过来，便笑着道：
“姑姑所料不差。寻常石子做出纹理容易，可却没有那种天然的颜色，是以看起来十分浮于表面，过于浅显。”
太平公主身子忽地放松下来，噙着笑意看向他：“四郎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想必你是有解决法子了。”
李重茂闻言顿时一愣。
沉吟了片刻，他才缓缓说道：“重茂前些时日倒是在西市中，认识了一名西域胡商，他那里应该有玛瑙石。
侄儿去向其讨要一些便是。”
停顿了一下，李重茂望向太平公主。
“姑姑，只是这工匠恐怕还得需要姑姑府中之人，毕竟他们也已熟悉工序，会更加熟稔一些。”
太平公主点头道：“那是自然，四郎拿到玛瑙石后，直接去本宫南郊外的宅邸就可。”
说罢，她望着李重茂，“四郎做这一切，不知所谓何求？”
李重茂怔了一下，道：“重茂所求之物，姑姑上次已经给了。”
他指的是那些金银珠宝。
太平公主笑而不语。
片刻寂静后。
厢房中再度响起李重茂轻慢的声音。
“重茂听说……吐蕃与我大唐会有一番马球比试……
重茂……也想为大唐略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