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晔进入内堂,片刻后,拿着两件制式扎染服饰出来。
一件遵循现有样式,制作而成。
另外一件则是根据李重茂自己的看法提议,加之改进的。
当王崇晔把旧的样式平整展放开来时。
李重茂看见上官婉儿的眼眸微动,似是有些欣喜。
深蓝与月白的颜色交织,如同一副卷云掠过蓝天的景象。
时常穿着棕黄黑白单调颜色服饰的上官婉儿,顿时被这鲜明的色彩惊得连连赞叹。
“王奉御真是巧夺天工,能染出这般颜色!”
王崇晔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李重茂。
李重茂见他一副扭捏不敢认的样子,便冲他摇了摇头。
叹了口气,王崇晔自谦着说道:“不过是偶有巧思,当不得昭容赞叹。”
上官婉儿准备试穿,拿起新衣走到内屋,拉起一道屏风。
崔湜连忙跟上前帮忙,站在屋外接过上官婉儿递出来的旧衣服。
片刻工夫后,上官婉儿换了副新装扮出来。
李重茂看着心底忍不住啧啧称奇。
这上官婉儿还真是生得清丽,还不显老。
平常时候的装扮就显得她如同三十几岁般的年纪。
换了这蓝白相间的扎染服饰后,竟然又有了年轻几岁的感觉。
王崇晔布庄内虽然有着一台十寸左右大小的水银镜,可却也照不周全,上官婉儿也只能窥见小半身躯。
水银镜是由青铜打磨后镀了锡汞,制作而成。
虽然较之铜镜清晰了许多,可在李重茂看来,清晰的效果也很有限。
上官婉儿提起裙角,踩着轻便步伐,走了一圈。
李重茂连连拍手,称赞道:“上官昭容果真同这服饰极为相配,不知昭容觉得如何?”
上官婉儿轻点臻首说道:“颜色倒是极为稀奇,蓝白晕染得浑然天成。只是……”
她低头看了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般……用作平日里寻常穿着,无甚问题。可烛火下,恐怕显得不太出彩,且不太庄重……”
上官婉儿瞬息之间,便将优劣言明。
李重茂闻言笑了笑,掩上房门,点燃烛火。
随后便示意王崇晔将另外一件展示出来。
这件是王崇晔根据他的描述制成的,扎染的时候,还加入了些特别的材料。
上衣交领窄袖,裙装高腰齐胸,衣偏白,裙多蓝色。
相比于先前那件蓝白相间,这件蓝色居多一些。
大片的蓝色区域,点缀着白点,在烛光的映照下,泛着光芒。
上官婉儿一见便喜,顾不得矜持,一个大跨步便走到面前。
伸出手忍不住想摸,却又立即撤回。
像极了遇到珍贵东西,生怕一碰就碎的模样。
“上官昭容再看看此件,可觉得甚合心意否?”
上官婉儿捧起那件裙装,一时之间竟然无语。
崔湜见她那般动作,便知晓她喜欢得紧,心中不由得暗自称赞,自己这次真是做了个绝佳的选择。
笃……笃……笃……
门外忽地传来轻轻地敲门声音。
王崇晔赶忙去打开房门。
便看钟绍京一手提着个酒坛,穿着身发白的青色袍衫,就这么走了进来。
钟绍京愣了愣,一眼看去。
当中处,一个女子捧着件蓝色裙装,神情激动。
身旁还站着位穿着朱红色圆领官服袍衫的中年人。
温王李重茂端坐胡凳上,神色平淡,却有股自信的气势。
李重茂看到拎着两坛状元酒的钟绍京,不由轻笑了一下。
那酒坛用红纸糊上去的“状元酒”三个大字,还是出自他的书法。
“钟录事拎着好酒过来,想必是家中大郎病情已然好转,特地来感谢王奉御吧。”
钟绍京被眼下这一幕搞得有些发懵,闻言机械般地点头。
王崇晔连忙帮他带上前,向他介绍了上官婉儿与崔湜二人。
正欲向二人介绍钟绍京时,却被李重茂抬手制止。
见此情形,他心下一动,对上官婉儿问道:“上官昭容可知这位是谁?”
上官婉儿此时也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钟绍京。
摇了摇头。
她常年深居宫中,虽然认识不少官员,但无一不是朝中重臣。
钟绍京不过区区司农寺从九品的录事,都没有进宫朝会的资格。
“那不知上官昭容可知晓,长安之中近日出了位,酒后赋诗十余首的状元才?”
上官婉儿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钟绍京,见他有几分文人风骨,心思窜动,瞬间恍然大悟。
“莫非就是这位?”
“昭容猜得半点不错!这位是钟绍京,现为司农寺录事。”
上官婉儿闻言,和钟绍京互相见礼。
钟绍京却是被李重茂一番介绍,弄得有些尴尬。
眼下这布庄中,论年龄,他最大,论官职,他最小。
李重茂看了眼钟绍京后,语含深意说道:“只是可惜了钟录事,一手好书法,文采也是绝佳。只能埋没司农寺,不得看见圣上样貌。”
上官婉儿四下在他和钟绍京之间,互相来回打量了一番。
听着温王的话语,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便试探着开口向钟绍京问道:“不知钟录事对栽种花草,可有擅长?”
这上官婉儿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
李重茂心中赞叹道。
钟绍京被上官婉儿这一问,弄得有些困惑。
不过还是据实以告:“下官常照料花草,家中也种着些珍稀草木,昭容若是有意,下官便去挖一些送到府上。”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不必!”
这又把钟绍京搞得摸不着头脑了。
上官婉儿说罢,将手上那件点缀着白点的蓝裙,微微向上一抬。
“臣妾谢过大王、王奉御赠衣之情!今日出来的急,圣人还有其余事宜吩咐。”
“不过是互惠而已,王奉御还想让上官昭容宴会时,能穿上此件裙装,好为布庄扬名呢。”
今日目的已然达成,借由上官婉儿口中,让李显得知钟绍京此人名号。
到时,钟绍京应该就离升官不远了。
唐隆政变发生时,钟绍京那官职本就一般,只不过得了几分自由出入宫禁的方便。
如果他还能当上原本那个宫苑总监。
有了自己这番推动,自然会在他心中留下些痕迹。
李重茂想到这里,再度说道:“耽搁了上官昭容许久,昭容自便就是。”
“大王此话严重。如此……臣妾便先告辞。”
说罢,上官婉儿先行走出布庄。
崔湜紧随其后,神情有几分高兴。
布庄内,便只剩下了李重茂、王崇晔他们三人。
李重茂看着仍旧发呆的钟绍京,拍了拍他的肩膀。
“钟录事坐等好消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