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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昆池夜宴前,韦皇后本欲提拔一批韦氏一族的年轻子弟。

可苦于没有理由向李显提及。

因此在韦巨源的建议,宗楚客的谋划下。

韦皇后就示意李裹儿邀请李显游览定昆池,举行宴会。

为的就是在这宴会上,显露韦氏子弟的才学,好举荐他们入仕为官,以此壮大韦皇后一派的势力。

安乐公主李裹儿初听之下,也觉得可行,她卖出的墨敕已经很多,可大多只有个闲职。

一到了晋升关键位置,就总会被太平公主的人拦下来。

李裹儿着实气恼,因此她也同意自己母后的想法,开始推动宴会举行。

不过,李裹儿其中还有着小心思。

那就是让李重茂露个面,下月同吐蕃使团的比赛中获得胜利时。

用这个契机向李显提及当祭天大典终献一事,她也能以此获益。

“韦相如此想法甚好,就令他们都上来罢!”

韦皇后没等李显答复,便直接下了决定。

李显小声咕哝了几句,就也听之任之。

韦皇后右首下侧,马秦客和杨均见此情形,相视一笑,暗道自己聪明决断,跟对了人。

“马狂必挨打,人狂易生祸。”

李重茂看着韦皇后一番独断的作为,如此想道。

随着一众韦氏子弟的加入,宴会场地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太平公主眯着细长的丹凤眼,淡然看着韦皇后独自一人的表演。

眉头一皱,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

李重茂见她再度转身看向自己。

“四郎,现在可没有什么德高望重之辈,你可上去凑个热闹了。

本宫可是听婉儿夸赞过,你随口的一句‘宰相肚里能撑船’,可是让她觉得十分不错。”

这真是闺中密友,什么话都不隐瞒。

李重茂听到太平公主这话,只得起身:

“侄儿谨遵姑姑教诲,不过重茂诗句若是作得差,还望姑姑帮侄儿说句好话。”

再拒绝下去就不太好了,太平公主根基颇深。

在没有拥有绝对的筹码时,与她针锋相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太平公主看着李重茂的背影,目光同回身望着她的宋之问、沈佺期二人交汇。

三人同时点头,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李重茂刚走到宴会中央,就见黄门侍郎李日知立在,犹自叹气。

方正的国字脸上,显露着愤愤之色。

李重茂看向李日知笔下的纸张,除了几点滴落的墨水,竟然是一字未写。

他出声问道:“李侍郎何故愁闷?”

李日知侧身看到李重茂,脸上的神色些许好转。

先前拔河比赛,这位温王护着年迈的唐休璟时,他可是看在眼里。因此对李重茂有些几分好感。

“下官见过大王,只是想到民生苦闷,不知该如何赋诗赞叹这大美夜景。”

李重茂闻言心想,这李日知不愧是史书上评价敢于刚直进谏、胆色过人的人物。

这副光景下还能说出这种扫兴的话,能说出那句“所愿暂思居者逸,莫使时称作者劳”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幸好眼下,李显和韦皇后等人的注意力都在别处。

李重茂回道:“享乐之时,莫忘劳作之人辛苦就好。”

李日知闻言顿时讶异:“大王这话,真是说得极好。”

李重茂自是有他的想法所在,这李日知虽然性子刚直一些,可后面能做到宰相位置。

想来能力也是很不错的,只是眼下韦皇后的势力大,他又看不惯韦后那党人的做派,不愿附和。

因此官场失意,也就在预料之中了。

自己眼下表露出一些偏向李日知所思所想的迹象,后面再行拉拢,赢取朝堂大臣支持,自然也就简单许多。

李重茂似是有感而生,实则是开始表演:

“不过是有感而生罢了……小王虽年少,但也是从民间生长。”

李日知点了点头,他自是知晓,这位温王是圣上于房州囚困时所生,又因不是韦皇后所出。

所以向来不受宠,有此感慨,倒也在情理之中。

“大王且去赋诗,若有不解之处,臣愿为大王解惑。”

李重茂闻言不再说话,有些举动适可而止就好。

李日知摇头叹息一会儿后,终究还是在纸上写下了那句“所愿暂思居者逸,莫使时称作者劳”。

可谓是不忘初心了。

等到众人停笔,上官婉儿这才缓步上前,一一收起写上诗篇的纸张,呈到李显桌上。

李显同韦皇后二人,掀着纸张一一翻看。

率先看得便是韦巨源、宗楚客他们所写,边看边点头赞叹。

毕竟这二人在诗篇中可是极尽赞美谄媚之词,怎能不让李显和韦皇后欣喜自胜呢。

等看到宋之问、沈佺期所写的,李显眉头一皱,韦皇后面色不愉。

这两人受太平公主恩惠颇多,行事也很周正,诗篇中虽然辞藻华丽,却没有半点赞叹他们夫妇二人的词。

上官婉儿接过中书舍人沈佺期和尚书监丞宋之问的诗篇,也适时说出评语:

“沈舍人尾句气势萎靡,而无后继之势。”

“反观宋监丞,结尾昂扬有力,意境开阔,颇为佳作。”

一贬一褒,不偏不倚,上官婉儿言辞犀利,评语恳切。

群臣看过后,也是纷纷赞同。

太平公主听到自己的人,被上官婉儿如此评价,倒也没有什么反应。

诗词之道,在她而言,不过是小众而已,治国理政、争权夺利可不是靠吟一两句诗就行。

“有趣有趣!昭容所言,甚合朕心。”

李显乐得鼓掌,似乎是这评价是他所说。

韦皇后脸色也好了许多,便催促着往下继续看。

待到韦氏子弟的诗篇都得到个不错评价时,她脸上更是喜笑颜开。

不时贴近李显耳朵,悄声替自己族人说着好话。

台下,唐休璟捋着胡须,等听到祝钦明的诗篇后,若有所指地道:

“祝祭酒辞藻华丽,真是颇费周章,不容易呀……”

祝钦明怡然自得,故作不知唐休璟话语中的讥讽意味:“不过是俱实而写,当不得唐公夸赞。”

他写的是首谄媚韦皇后的献诗。

中立派也有也有自己的倾向。

避讳言辞,苟全自身,这是真中立,如唐休璟。

故作清高,却巧立名目谄媚,这是祝钦明。

唐休璟冷哼一声,便不再同祝钦明言语。

他老了,只想着安稳告老还乡,不愿徒惹事端,因此明知李显和韦皇后夫妇二人,喜欢拿他作乐。

也只是故作不知,假意迎合。

啪!

李显忽地一拍桌子,脸上怒气冲冲,将纸揉作一团丢在一边。

韦皇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冷眉斜眼的盯着李日知。

李重茂心中了然,知道他们二人这是看到李日知所写的诗篇了。

那辞藻中毫不避讳的讥讽,想必是刺得他俩十分难受。

宴会中的气氛顿时冷淡下来。

李显正欲发作,却被韦皇后伸手拦下。

安抚了李显几句后,韦皇后起身走到他的木桌前。

捡起丢在地上的纸团。

她用拇指和食指揉捻着纸团边缘,发出“沙沙”声响,眼神逐一扫过场中那些不属于她的人。

太平公主仿若未觉。

唐休璟闭目养神。

祝钦明先是回避,随即又换上副讨好的笑容。

李日知凛然不惧,同韦皇后对视。

随着韦皇后环视一圈结束,那纸团也在她手中揉搓开来。

嘶啦……

那张纸被她一条条撕成碎片,随手一丢,散落在地。

“撤宴!”

随着韦皇后一声大喝。

这场夜宴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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