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嵌着家族徽章的银质烛台,在长桌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精致的骨瓷餐盘,摆放着几块开胃小点,却无人问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红酒香。
罗兰德坐在主位,而富兰克林伯爵,则稳稳地坐在长桌的另一端,与罗兰德遥遥相对。
虽然刚才猎犬的把戏,并没有成功地让罗兰德退缩,但贵族们心中对他的轻视,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大厅中奢靡精致的装潢,擦拭得锃亮的银制刀叉,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无不提醒着他们,曾经的诺瓦家族,是何等的辉煌和不可一世。
而那位专制蛮横的老公爵克劳·诺瓦,又是如何用铁腕统治着黑鸦城。
他肆意提高税收,搜刮民脂民膏,建造奢华的城堡,最终,黑鸦城在他的统治下日渐衰败。
甚至,有不少人私下里传闻,是神明降下惩罚,诅咒了克劳公爵,才让黑鸦城的土地变得寸草不生。
这样的公爵,这样的黑鸦城,注定是走向灭亡的。而他们这些贵族,绝不想成为陪葬品。
他们需要体面地等到帝国派出下一位继任者,最好是一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利益,并尊重他们既得利益的新城主。
在他们看来,罗兰德不过是一个空有爵位,却毫无实力的纨绔子弟罢了,只要稍加试探,就能让他露出原型。
尽管还有小部分贵族,出于对诺瓦家族昔日恩情的感激,仍然保持着忠诚,但是,这部分人也仅仅是少数。
现在,丰盛的晚餐还没有开始,仆人们为每位贵族斟满了深红色的葡萄酒。
坐在两侧的贵族们纷纷沉默不语,目光都集中在富兰克林伯爵身上。
富兰克林伯爵优雅地将自己的银头拐杖放在座位旁,清了清嗓子,准备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
然而,罗兰德却突然抢先开了口:
“关于农夫们集体闹事的事情,想必诸位都已经听说了吧?这群低贱的家伙,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想要背叛我们,简直是不可饶恕!”
砰——
罗兰德说着,还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让在场的贵族们都微微一惊。
“不过,黑鸦城也不能没有农奴。要知道,一旦领地的农业衰败,其他城镇必然会趁虚而入,哄抬粮价,以此来弄垮黑鸦城。”
富兰克林心中冷哼一声,没想到这位罗兰德少爷,竟然还能从这种角度考量大局,还真让人意外。
不过,黑鸦城的结局,这也正是贵族所期待的结果。
罗兰德接着说道:“我的人已经清点过了,农奴大约有300人左右,再加上他们的家眷……七七八八加起来,总共需要8000磅粮食才能勉强应付,也就是……”
罗兰德说到这里,转头看向一旁的老管家霍格。
霍格心领神会,立即躬身补充道:“330袋粮食,少爷。”
“对,330袋。”罗兰德语气随意地说道。
“所以,就劳烦各位慷慨解囊,稍微出一份力,凑齐这批粮食,也好堵上那些刁民的嘴,让他们安分一点。”
330袋并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对于这些长期压榨底层的贵族,也绝非难事。
事实上,罗兰德自己的城堡仓库里,囤积的粮食就远远不止这么点。
但是,凭什么要他出?
更何况,黑鸦城真正的问题,也根本不在这些农奴身上。
眼见在座的贵族们都沉默不语,似乎在等待着别人先开口,罗兰德漫不经心地说道:“噢,对了,我记得今天发出的邀请函,好像还有几位贵族大人没来赴宴吧?比如说,哈曼家族的?”
霍格微微欠身,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是的,少爷。除了哈曼家族之外,还有四家贵族没有派人前来。”
罗兰德站了起来,手撑在桌子上,语气骤然冰冷:“我这次是以诺瓦家族的名义,正式发出的邀请。他们不来,就是不把诺瓦家族放在眼里,不把诺瓦公爵放在眼里。”
“所以,从明天起,立刻将他们家族的税收提高三成!并且,无限期限制他们家族的商队,在黑鸦城境内的所有贸易活动。”
罗兰德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贵族心中一紧。
要知道,以往的克劳公爵,虽然对平民百姓残酷苛刻,但在对待贵族方面,却相对比较放任。
只要贵族们按时缴纳税收,不触犯他的权威,他通常不会过多干涉贵族们的内部事务。
没想到,这位新上任的罗兰德少爷,一上来就搞这种杀鸡儆猴的手段。
富兰克林听到这里,皱起眉头,他觉察出了,罗兰德这是在敲打他们所有贵族。
他心中冷笑一声,通过这样的恐吓,就想让这些贵族们害怕?未免也太天真了。
“罗兰德少爷,”
富兰克林伯爵平缓地说道。
“这件事是您亲自许诺给那些农奴的,我们事先毫不知情,实在是不好插手。而且,现在正值困难时期,各家各户的粮仓都捉襟见肘,恐怕,在整个黑鸦城,再也找不出比您的公爵府更加富裕的地方了吧?呵呵。
而且,两天后,就是您的继任仪式,我相信,农夫不敢闹事的。”
富兰克林靠在装饰华丽的椅子上,神态从容淡定。
一套甩锅加拖延的组合拳,轻巧地将皮球踢回给了罗兰德。
其余的贵族们听到这番话,心中纷纷叫好,暗叹不愧是富兰克林伯爵,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富兰克林伯爵的内心,却远没有他表面上表现得这般平静。
因为,罗兰德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不知怎么的,富兰克林伯爵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爱好狩猎,也曾亲眼见过无数凶猛残暴的野兽。
但此刻,与他对视的,仿佛根本不是那个声名狼藉年轻纨绔,而像是…
一头野兽。
那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他有些心悸。
但他绝不愿在气势上输给罗兰德,于是端起红酒杯,故作优雅地喝了一口。
然而,指头控制不住的震动,在红酒杯中荡漾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