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了,全部消散了。”李河喃喃自语着,眼神都有些发直,像是被人抽走魂一样。
张夫子看着李河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理解李河的落差感,就像当年他知道自己筑基无望时的绝望。
张夫子端起眼前早已凉透的粗茶,抿了一小口,缓缓道:“小河子,你无需失落,你李家血脉能在承业这一世显现出来,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何况承业的资质,远超你的想象,老夫虽然已离宗多年,但还是能有一两个名额,可以推荐让承业去青霞宗测试一番的。”
“青霞宗,江湖…”李河艰难的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三字,像是充满魔力给李河推开一扇从未敢想的大门。
“夫子,您是说,承业有机会踏入仙门?”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死死地盯着张夫子的脸。
张夫子捻着稀疏胡须,笑道:“小河子,你可知道何为灵根?”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李河茫然的摇摇头,他只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只熟知五谷杂粮,四季更替,这玄之又玄的“灵根”,如果不是今日夫子说起,对他而言无异于天书。
“天地有灵,充盈万物,而灵根便是人身沟通天地灵气的根基容器。寻常人,灵根隐晦不显,难以修行。但承业不同,我只是给他说几句引气口诀,他竟能自行感知,引动周遭稀薄的灵气,可见他虽非天纵之资,却也是中上之选。”张夫子缓缓道来,像是在给蒙童启蒙。
李河心中大喜猛地对着夫子磕头,咚的一声,额头结结实实的磕在石板上,“李河替承业谢夫子大恩,夫子再造之恩,李河没齿难忘。”
张夫子没有立刻让他起来,而是欣然接受他这一拜。其实他也是有私心,他知道承业能引动灵气时也是心动不已,若给青霞宗引入如此好的苗子,宗门所赐的赏赐,或许能让他这个油尽灯枯的老骨头,再进一步。
待李河抬头起来,额头已粘上了灰尘,张夫子挥挥手示意李河起来:“此事,老夫也只是提供一个引荐的机缘。一年后,正是青霞宗会大开山门,广收门徒,至于最终能否被收入门墙,踏上修行,还要看他自身的造化。”
“够了,足够了。”李河连连说道,激动的语无伦次,“能有此次机会,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站起身来,搓着那双粗糙的大手,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对儿子那份狂喜之下,属于自己那份被强压下的心思,又很快浮上心头,思索再三后,还是忍住不问道:“那夫子…不知我可否修行?”
他舔了舔因紧张干裂的嘴唇,挺了佝偻的腰背,像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希望一些:“夫子,小子斗胆问一下,不知,我可否有机会修仙?”
不等张夫子拒绝,李河急促的补充道:“哪怕是让我跟着承业,去那仙门做个随从也好呀!”
他终究还是将心底那点藏在心底深处的,关于仙缘微弱念想,赤裸裸的摊开在张夫子面前。
张夫子看着,那复杂难明,有怜悯,带着淡淡的无奈。他沉默片刻后,无奈的抬手。
“闭眼,勿动,感受着你体内的灵气。”张夫子那双枯瘦,皮肤松弛,布满老年斑的手按在李河头顶。
李河立刻屏住呼吸,听从夫子的话,调动体内的灵气慢慢从丹田之内汇入到四肢经脉。
他能感觉到夫子手在按住自己头顶时,一股温和的气流从天灵盖涌入体内。
这探查的过程其实只是几个呼吸,但对李河而言却异常漫长。当张夫子的手掌离开他的头顶时,那股侵袭的气流也随之消散。
李河忐忑的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微微摇头的动作,和他脸上惋惜的表情:“小河子,你虽然可以修炼,但是已四十岁了,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了。”
“四十?”李河满面的茫然,不明修行和年龄有何关系。
“仙途艰难,筑基之前,肉身气血乃是根本!”张夫子斩钉截铁道。
“十岁开蒙,二十岁引气入体,方是黄金时期,三十岁气血已然开始衰败,经脉根骨已经定型,何况你已四十,就算修行也难以筑基。”他看着得出最终的结论。
张夫子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扎在他心中,打碎他最后的希望。
看着李河失落的状态,张夫子轻叹一声:“罢了。”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已经发黄的书扔给李河。
“这是《养气诀》,是粗浅的法诀,算不得秘传,但胜在中正平和,能引动天地灵气入体,此诀你父子二人皆可修炼,至于能成与否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至于承业,他以此诀为引,可引导灵气,滋润经脉,为以后修行打下基础,可事半功倍。”张夫子顿了顿,看着李河死死攥住那本黄册子道:“你莫要强求,否则,灵气未增,徒增心魔,反噬己身,悔之晚矣!”
李河站在原地虽然失落,却也异常的激动,只要能修炼对于他就是最大的成功,他再次深深作揖,腰弯得更低:“谢夫子传法之恩!”
告别夫子,李河将那本《养气诀》,紧紧贴在怀中,兴奋的朝家赶去,走在回家的田埂上,看着满地金黄的稻子,此刻李河异常的满足。
他几乎是跑着回家,直到推开自家院门,看到绣娘正在檐下收着最后一批晒得半干的枣子,承业在灯下安静地看书,承至则正撅着屁股,全神贯注地在墙角建造他的泥巴王国。
李河看着那熟悉的温馨画面,一时有些愣神,恢复片刻后,才让他那颗飘摇不定的心,稍稍落回实处。
“当家的,你回来了。”绣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李河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紧张的,先观察了下四周,确认院中无外人后。才前一步,不由分说的抓住绣娘的手腕,力道大的让绣娘哎呀一声。
“当家的,你这是…”绣娘被李河搞得一头雾水。
“进屋!快进屋!”李河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他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把一头雾水的绣娘拉进了堂屋,反手“砰”地一声就把门给插上了,动作又快又重。
绣娘被他这阵仗彻底弄懵了,心也跟着悬了起来,又惊又怕地看着他:“当家的,你这是咋了?撞邪了还是咋地?脸色这么难看?”
李河深吸一口气:“绣娘,夫子……他不是凡人!他是仙人!是能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仙人!”
“啥?”绣娘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足足愣了几个呼吸后,才下意识的抬手抹李河的额头,“当家的,是不是今天太阳太毒,你阳暑了,大白天竟说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