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顺着脊梁升起，“难道夫子是仙师，他对承业有所图？”李河攥紧拳头。
仙缘固然诱人，但相对与这些，他更在意自己儿子的安危，想到这里他觉得要再一次见见这位熟悉的夫子。
“爹？”承业扬起小面，见父亲脸色凝重，顿时感到稍许不安。
李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思绪，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承业的头：“没事，夫子是关心你，这是好事，不过要记住爹和你说过的话，树墩之事，烂在肚子里，对谁都不能提，明白吗？”
承业看着父亲严肃的眼神，用力的点了点头：“嗯，记住了，谁也不说。”
“好，去帮你娘，打扫院子去吧。”李河看着跑开的儿子，眉头却锁的更深了。
响午过后，李河特意换上一身浆洗的最干净的布丁粗衣，提上了一小篮今早刚刚晾晒好的，最饱满的枣。
对于李河而言，这些枣是他家里为数不多的好东西，登门拜访夫子，空着手可以不行，于是他提着竹篮就要出门，却被正在院中干活的绣娘拦住。
“当家的，你这是？”绣娘见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有些诧异。
“去拜谢夫子，承业多亏有他的教导，近来进步颇大。”说罢他提着篮子，步伐沉稳的朝着祠堂方向走去。
李河来到祠堂后院，此地有一方小小的院落，被夫子打理的井井有条，种着各种瓜果蔬菜，角落里还放着简易的葡萄架子，此时夫子正休闲的捧着一本发黄的旧书，坐在葡萄架子下，但他目光却并未落在书上，好似在出神想什么事。
“夫子。”李河站在院落门口，恭敬的喊道。
张夫子抬起头看到是李河，却并未惊讶，反而露出一丝了然。
他放下手中的书，脸上露出往常的温和笑容：“是小河子啊，进来坐。”
李河走进院内，将枣篮放在石桌上：“一点自家的枣，不成敬意，多谢夫子对承业的照顾。”他顺势便在夫子对面坐下。
“有心了。”张夫子拿起一颗枣，并未立即食用，只是凑近看了一下，会心一笑，语气平淡道：“小河子，你这趟来，怕不单单是为了感谢吧？”
李河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跪倒在地：“夫子…不，仙师。”
李河这句“仙师”虽是脱口而出，其实是他来之前思索再三的，为的就是试探。
“仙师？”张夫子声音低沉，不复往日的平和，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弥漫开来。
“李河，是该说你眼力好呢，还是运气好呢？”张夫子并未让李河起来，只是用犀利的眼神盯着他，直刺李河眼底深处。
那无形的压力，狠狠压在李河肩头，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并未退缩。他赌的就是夫子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赌的就是那份多年相处下潜藏的一丝情分和对承业天赋的复杂态度。
“仙师恕罪！”李河声音微哑，却字字清晰，“并非小子眼力好，实在是承业那孩子，自前些日子夫子教他后便有些异样。就在昨日，夫子关心拍他肩膀，他回来只觉一股暖流入体，精神大振。李某虽愚钝，却也听闻过些仙家传说，再联想到夫子多年深居简出，学识渊博远超寻常村儒，这才斗胆猜测，夫子绝非凡人！绝非有意冒犯！”
“起来吧。”张夫子挥挥手，那股迫人的气息如潮水般褪去，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他整个人也瞬间佝偻了几分，又变回往日那个慈祥的老者，“什么仙师，我不过是个苟延残喘之人罢了。”
李河依言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但心却提到嗓子眼。
“你既然猜到了，老夫也不瞒你，我本叫张松年，是你口中的仙门，昔日青霞宗外门弟子，可惜我灵根驳杂，资质平庸，拼尽一生，只修炼到炼气六层，自知筑基无望，自请离山，寻了这清河村做个教书匠，只是求个清净等死罢了。”他发出一声一句短促而苍凉的自嘲。
“炼气六层，青霞宗？”这些陌生的词汇如同惊雷在李河脑中炸开，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切地触摸到那个神秘世界的门槛。
震撼之余，他更迫切地想知道夫子对承业的态度，这才是他此行的命门所在！
“夫子，那承业…”李河急切的想说什么，却被夫子抬手打断。
“承业这孩子，的确不凡，应该是继承了你祖上的血脉。”
“祖上的血脉？夫子是说我先祖曾经是仙人！”李河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睛紧紧的盯着夫子。
因为这个消息太过惊人，远超之前的猜测！
“仙人？。”张夫子苦笑的摇摇头，“筑基后期，距离真正的仙人还隔着天堑鸿沟，不过在世俗的眼中，能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与仙人也没有差别。”
“筑基后期？”李河喃喃自语道，虽然他不理解这是何等境界，却还是震惊不已，“那夫子，我先祖后来如何了？”
张夫子沉默片刻，不由得追忆与感概起：“记得老夫年轻时，在宗门藏书阁，看到过一份百年前北境旧事残卷，提及过北境曾有位筑基后期的散修前辈，姓李，他修为虽算不得厉害，却有一手独步北境的奇术，占卜推演，窥视天机之能。”
李河听到占卜之术，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住，他强忍着没有立刻去摸怀中的龟甲，不是对夫子不信任，只是怀璧其罪，他也是害怕。
张夫子好似并未察觉到李河的异常，继续沉浸在回忆中：“那位李前辈，善观天地异象，常能料敌先机，据说他身边常带着一块龟甲。正因有此术傍身，却也能在北境闯下一番名声。
夫子的声音徒然低沉下来，语气中带一丝惋惜：“可惜他后来在探索一处秘境时，遭遇袭击，不幸陨落，而你们李家可能就是因此落魄。”
奇异龟甲！每个字都狠狠的捶在李河心中，“龟甲…父亲遗留的能预测吉凶之物，竟然是先祖之物。”
直到这一切串联起来，李河这才明白，原来这一切并非什么天降奇缘，而是流淌在血脉深处、沉寂百年后在他这一代重新显现的祖传之物！
巨大的震撼，让他四十年的平凡生活，在这一刻仿佛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夫子。”李河声音干涩，却又带着一丝渴望，“我先祖占卜之术，可否有流传下来？”
张夫子看着李河眼神中的混杂着渴望，与贪婪的目光。他心中也明白，骤然知道自己祖上曾有此辉煌过，难免心生澎湃，生出非分之想，莫说一介凡夫，便是修士也难保不失态。
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世事沧桑的无奈：“李前辈陨落的太突然了，他一身惊世传承，连同龟甲，都消散于那场秘境祸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