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燥热尚未完全褪去,李河蹲在井台边,用冰凉的井水拍打着脸,刺骨的凉意,激的他精神一振,驱散了他一夜未眠的疲倦。
整整一夜,他的脑海中都在翻腾着修行之事,这是他四十年来,第一次真切的触摸到修行世界的边缘。
他暗自揣测着自己祖上是否出现仙人,不然怎会有此等宝物?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掐灭了,无凭无证的猜测终究是幻想,只能作罢。
“当家的,大早上发什么愣啊?”绣娘的声音从灶房传来,带动着锅碗瓢盆的轻响声。“承业一早就去了祠堂,承至那皮猴子非要跟着,说是要帮哥哥磨墨。”
李河回过神,用粗布擦干脸:“知道了。”他顿了顿,装作无意识的问道:“承业昨日休息的还好吧,我昨日看他学的挺疲倦的。”
绣娘端着盛满黄米粥的陶碗走出来:“好着呢!说来也怪,昨天回来时看着是有些蔫,晚饭足足吃了两碗粥后,睡前手里还捧着书呢,今早更是天不亮就起来了,精神头足的很。”
“那就好,”他接过陶碗,目光扫过院子中不起眼的枣树墩,谁能想到,这其貌不扬的树墩之下,竟然藏着能改变他家命运的东西。
李河其实从小就听父亲谈论这世界修炼之事,却从未见过,只当是讲哄他睡觉的神话故事,如今他完全相信这世界定然有仙师,只是自己一介凡人,无从接触罢了。
早饭过后,李河便扛着锄头下田。河滩地的占城稻沉甸甸的垂下头,散发着醉人的谷香,李河站在田埂之上,粗糙的手指捻开一粒稻谷,心中暗喜:“今年定是个丰收年。”
“东家,今年的稻子真好啊!”赵根生和几名佃户满脸都是汗水,却掩盖不住他们心中的喜悦。
李河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北边连绵的青山。
山的那边,便是大梁与蛮族拉锯了百年的边界。“是啊,今年会有个好收成。根生,让大家伙儿再加把劲,抢在秋分前全部收完入仓。夜里的岗哨,再加一倍人手。”
赵根生愣了一下:“东家,你是怕北边再起纠纷?”
“未雨绸缪罢了。”李河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拍了拍老佃户的肩膀。
此时祠堂之内,书声琅琅。
须发皆白的张夫子,穿着洗的发白的儒衫,手拿戒尺,在几十个蒙童间缓缓踱步穿行,他虽年事已高,但眼神却异常的沉静。
此时李承业坐在前排,腰板挺的笔直,手握毛笔,正一丝不苟的临摹着字帖。与前几日,在课堂之上“灵气入体”时的昏沉完全不同。
此刻他只觉得头脑异常清明,夫子讲解经义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韵律,字字入耳,理解起来也格外顺畅。
张夫子走到承业身旁停下,目光落在他的字帖之上,颔首点头:“不错,几日不见,笔力愈发稳健,心性也沉稳不少。”张夫子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祠堂都听得真切。
承业连忙起身行礼:“谢夫子夸奖。”
夫子摆摆手让他坐下,夫子捻着胡须,不由得疑虑起来。前几日他再讲《山川异经》时,这孩子明明气息混乱,脸色煞白,今日再见时,气息却异常的稳定,精气神也更胜从前,莫非真是那人后代?
午间休息,蒙童们一哄而散,承业准备收拾好书籍,带弟弟回家时。张夫子突然叫住了他:“承业,你且留一下。”
李承业虽有疑虑,但还是恭敬的站定:“夫子有何吩咐?”
张夫子走到窗户边,望了望窗前的老槐树,好似无意的问道:“前几日课后,可曾感到身体有不适?”
承业心中一紧,想起父亲的叮嘱,谨慎答道:“回夫子,前天听您讲天地灵气,玄妙非常,学生一时心驰神往,念头过甚,以致头昏,回家歇息后便无碍了。”
“哦,仅是思虑过甚?”张夫子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盯着他,说话间向前踱了一步,离承业更近了些。
看似随意的拍了拍承业的肩膀,像是长辈对晚辈的勉励。
刹那间,承业便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夫子的掌心流入他的身体,与他那股身体中原本的木灵之气相遇,奇特的是他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引的体内灵气产生共鸣。
张夫子收回手掌,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确实无碍了,对一些事情向往是好事,但需要知道犹过不及,修道…”他顿了顿继续道:“读书正是如此,当循序渐进,不可莽撞。”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承业躬身行礼,虽满腹疑惑却不敢多问,背着书箱带着弟弟承至离开了祠堂。
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消失在祠堂门前,张夫子抬起刚才搭在承业肩膀的手掌。
指尖上,一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灵气仍在萦绕。
“终于还是找到了,没想到还是如此纯粹的木灵气。”张夫子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李家那小子,李河已有四十岁了吧。”他捻着胡须,眉头微蹙,似乎在串联着什么线索。片刻后,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又恢复了那副老迈儒生的模样。
正午时分,忙碌了一上午的李河正扛着锄头回家,恰巧遇到带着承至回家的承业。
“爹!抱抱。”不等李河放锄头,承至已经冲到李河怀里,抱着他的大腿道。
“承至乖,今天有没有调皮啊。”李河抱起承业,捏着他的鼻子道。
“我没有,但哥哥有,他被夫子单独留下来了呢。”
“哦,是吗!好了儿子去找你母亲吧。”李河一边放下承至一边目光转向承业,脸色凝重道:“夫子找你何事?”
“夫子问我昨日身体如何。还…还拍了下我的肩膀。”承业回忆着,“夫子拍我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好像我身体里那点凉气动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没了。夫子也没说什么,就让我回来了。”
李河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张夫子!
这位在清河村教书十余载的寒酸老儒,平日里不过教几个孩童识字,闲时就在祠堂后院侍弄花草,小酌几杯,谁曾想竟有这般能耐,当真深藏不露!
自打上回承业身子不适,李河便隐约觉着这位夫子定知晓些什么,只是当时未曾深究。如今看来此人绝非等闲!
他不仅能感知承业体内灵气异动,更能将其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