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乡志 第2章 烬火初燃 中(1)

作者:作家ir1c4Z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6-29 20:2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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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在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喘息。...

阿晨拖着右臂,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在无边无际的绿海中跋涉了一整天。方向?早已失去意义。他只是本能地朝着远离那座冰冷石环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噗嗤”声。右臂的伤口被粗糙撕下的T恤布条紧紧包裹着,布条早已被渗出的青紫色粘液和暗红血液浸透,凝结成一块僵硬、散发着淡淡腥甜与腐败气息的硬壳。每一次摆动,都牵扯着皮肉下尖锐的灼痛,如同有无数烧红的细针在骨缝里搅动。

盛夏的黄昏闷热得令人窒息,粘稠的空气仿佛凝固的油脂,包裹着皮肤。汗水混着泥浆,在他脸上冲刷出道道沟壑,又痒又痛。蝉鸣达到了白昼最后的疯狂,在头顶的树冠层汇成一片震耳欲聋、令人心烦意乱的声浪。日光褪去了正午的酷烈,变得昏黄浑浊,斜斜地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林间投下无数道细长的、光怪陆离的光柱。光柱里,尘埃如同微小的金屑,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沉浮。

疲惫像铅水,灌满了他的四肢百骸。视线开始模糊,双腿沉重得如同绑着巨石。他必须停下来,必须找个地方熬过这未知的黑夜。恐惧并未消散,只是被极度的疲惫和身体的痛苦暂时压制,蛰伏在意识深处,伺机而动。

他踉跄着走到一小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地面铺着厚厚一层枯枝败叶,踩上去发出脆响。空地中央,几块布满青苔的岩石半埋在土里,像巨兽散落的骨骸。阿晨几乎是瘫倒在一块稍微平坦些的石头上,粗重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泥土和腐叶气息,熏得他阵阵发晕。

火。他需要火。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微弱却带着生存的本能召唤。火光能驱散野兽(如果有的话),能带来一点虚幻的温暖,更重要的是,能在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为他圈出一小块属于“人”的领地。

他挣扎着起身,用相对完好的左手,开始笨拙地在岩石旁相对干燥的地面上刨坑。指甲很快翻裂,渗出血丝,混合着泥土的污黑。他咬着牙,无视指尖传来的刺痛,像一个最原始的穴居人,机械地重复着挖掘的动作。泥土冰冷潮湿,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坑一点点加深,掌心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他挖得专注,仿佛这简陋的火塘就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是他对抗这无边黑暗和恐惧的唯一武器。

就在他试图拓宽坑底,准备收集引火的枯枝时,左手的手指突然碰到了某种**坚硬、冰冷、绝对不属于泥土和石块的东西。

动作骤然停止。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肋骨生疼。他屏住呼吸,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无比——光滑、平整,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边缘似乎还有规则的几何棱角。绝不是自然形成的岩石!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后脑。他猛地缩回手,身体下意识地向后蹭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石上,惊起几只藏在石缝里的小虫。昏黄的光线下,他死死盯着刚才挖掘的地方。

那是什么?野兽的巢穴?某种陷阱?还是……更诡异的东西?

右臂的伤口在心跳加速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危险无处不在。他想起那座刻满符文的石环,想起手臂上蔓延的青紫……难道这地下,也埋藏着同样的诡异?

他想逃。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离这未知的坚硬物体越远越好。

可是……逃去哪里?

环顾四周,暮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森林。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树木的轮廓变得狰狞模糊,如同潜伏的巨兽。白昼里熟悉的虫鸣,此刻也变得尖锐诡异,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窃笑。寒冷开始透过湿透的衣物侵蚀身体,右臂的伤口在低温下似乎更痛了。没有火,没有庇护,在这片危机四伏的陌生森林里,他熬不过这个夜晚。

父母的脸庞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带着焦灼和绝望。林夏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询问。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一股混杂着绝望、不甘和最后一点孤勇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恐惧。他不能坐以待毙!这冰冷坚硬的东西,无论是什么,至少是这片原始森林里唯一一个“人造”的痕迹!它可能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线索,意味着一丝渺茫的生机!

“妈的……”阿晨低低咒骂一声,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深吸了一口带着腐叶和泥土腥气的冰冷空气,肺部一阵刺痛。

他重新趴回坑边,动作不再迟疑,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双手并用,不顾疼痛和泥土的冰冷,疯狂地扒开覆盖在那坚硬物体上的泥土和腐败的落叶。指甲翻卷带来的刺痛、掌心磨破的灼热,此刻都成了对抗内心巨大恐惧的武器。

泥土被迅速清理开。昏黄的光线下,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盖板**逐渐显露出来。它呈圆形,直径约有一米,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红褐色铁锈,边缘镶嵌着沉重的铰链。盖板中央,一个同样锈蚀、但形状清晰可辨的**轮盘式把手**,如同一个沉默的符咒,牢牢地嵌在金属之中。

阿晨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停止了挖掘,跪在坑边,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冰冷的金属。

寒意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激得他打了个哆嗦。触感无比真实,带着金属的厚重和岁月的沧桑。这不是幻觉。

他仔细端详着。盖板边缘与周围的泥土结合得异常紧密,显然埋藏了极长的时间。那些铁锈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着浓烈的金属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旧墓穴般的土腥味。轮盘把手的缝隙里塞满了黑色的污泥。

这是什么?废弃的军事设施?某个秘密实验室的入口?还是……某个古老文明留下的遗迹?

无数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冲撞,每一个都带着未知的巨大风险。打开它,下面可能是无底的深渊,蛰伏着无法想象的恐怖怪物;也可能是早已坍塌的废墟,只有窒息和绝望;甚至可能是某种致命的陷阱。

恐惧再次攫紧了他,比之前更甚。黑暗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沉沉地压在他的肩头。森林的寂静也变得充满恶意,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着他触碰禁忌。

他猛地缩回手,环抱住自己因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理智在尖叫着逃离!

然而,目光落在自己那被肮脏布条包裹、依旧渗出诡异青紫色的右臂上。那不断蔓延的毒素,如同一个冷酷的倒计时。没有食物,没有净水,没有庇护,在这片森林里,他还能支撑多久?

这扇门,无论是通往地狱还是庇护所,至少……是一个变数。

“横竖……都是死……”他对着冰冷的金属盖板,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惨然。与其在未知的黑暗中被野兽撕碎,或者被这诡异的毒素慢慢侵蚀至死,不如……赌一把?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取代了纯粹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吸进所有的勇气,然后伸出颤抖却异常坚定的左手,紧紧握住了那个冰冷、粗糙、布满锈迹的轮盘把手。

触手的感觉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刺骨的冷意瞬间侵入骨髓。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逆时针转动。

“嘎吱——嘎吱吱——”

刺耳艰涩的金属摩擦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呻吟,骤然撕裂了森林黄昏的寂静。这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巨大,惊得附近树梢上的鸟雀扑棱棱地飞起,发出一片慌乱的鸣叫。轮盘异常沉重,仿佛被锈死在地下千百年。阿晨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合着泥土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他闷哼着,不顾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将身体的重量也压了上去。

“给我……开!”

他嘶吼着,像是在对抗这整个陌生的世界。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轮盘终于转动到了极限,沉重的金属盖板在铰链的牵引下,猛地向一侧掀开了一条黑暗的缝隙!

一股难以形容的、陈腐冰冷的气息,如同尘封千年的墓穴突然开启,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这气息带着浓烈的铁锈味、潮湿的土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霉菌的怪异甜腥**。

阿晨被这扑面而来的气息冲得倒退一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炸开。

缝隙下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它无声地张着口,散发着冰冷、死寂、以及深不可测的危险气息。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那令人窒息的腐朽味道,源源不断地涌出。

他站在洞口边缘,如同站在了地狱的入口。下方是绝对的未知,是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森林的风吹拂着他汗湿的头发,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右臂的伤口在寂静中一跳一跳地抽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下去?

这个念头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

他低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黑暗入口。里面是永恒的囚牢,还是通往生路的起点?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但脚下这片看似安全的森林,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巨大的、缓慢吞噬生命的囚笼?想到父母可能一夜白头的面容,想到林夏那双再也见不到的眼睛……那点微弱的、名为“不甘”的火焰,在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操……”阿晨低骂一声,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他不再犹豫,或者说,他害怕自己再犹豫一秒,那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薄如蝉翼的勇气就会彻底消散。

他摸索着坑壁,找到几块相对稳固的凸起作为落脚点。冰冷的泥土和粗糙的石块摩擦着他赤裸的脚踝(鞋子在跋涉中早已不知去向)。然后,他背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咬紧牙关,将身体一点点沉入那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洞口。金属盖板的边缘冰冷坚硬,硌着他的脊背。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森林表面尚且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尽管混杂着泥土的腥味——然后,松开手,任由身体坠入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咚。”

身体落在坚硬的、布满尘土的地面上。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沉闷。

头顶上方,那道唯一的光源缝隙,随着沉重的铰链再次发出艰涩的呻吟,缓缓地、无情地合拢。

“轰!”

最后一声闷响,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昏黄的光线,也隔绝了所有退路。

绝对的黑暗,瞬间将他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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