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初六,宜吃火锅。
眼前的黄色场景,不堪入目。身材火辣,前凸后翘。
江阳穿越到一片沙漠,周围是凹凸起伏、前凸后翘的沙丘。
脱水的他,体如干材,身上被阳光晒得火辣辣的。
风中的黄色沙尘很容易进眼睛,不堪入目。
前世,穿越前,江阳在家与一群朋友,对酒当歌,涮着火锅。
这群朋友身材矮小,穿搭时尚,皆着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衣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阳死了。因为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野生菌,没煮熟。
他又活了。穿越到这个异世界的沙漠,年方十八,一贫如洗,凡人,孤儿。
异世界的记忆,如沸腾的火锅底料一般,在江阳的脑中翻涌。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
有正道之修士,铁骨铮铮。
有妖魔与邪祟,白骨森森。
有撼动日月星辰的盖世大能,剑开红霞天门。
有擅长吹拉弹唱的狐妖美人,爱走青楼后门。
江阳没穿越到温柔水乡的青楼,反而穿越到了一点水都没有的干涸沙漠。
此行,是去参加天下第一修仙宗门——长生宗的入门考试。
“还没修仙,就要升仙了么。”
口干、舌燥、胸闷、力竭。江阳在沙漠中踽踽独行几里路,不见水源和人家。直到感到天昏地暗,倒在地上。
风沙覆没着身体。恍惚间,他瞥见一个巨大的冰块,在沙漠远处移动。
冰块在阳光下,光芒炫目,很快穿梭到面前。
江阳愕然抬头。眼前的巨大冰块,乃是他从未见闻的宝车,车身和轮子由神异的兽骨组成,皆被冰霜覆盖。轮子自行转动,无需牛马拉车。
车主想必是贵胄子弟——这样的宝车,牛马们打工八辈子也买不起。
宝车的车门打开,传来一个大大咧咧的声音。
“在下吕风。这位兄台好有闲情逸致,躺在沙滩上晒日光浴。”
车厢宛如冰库,里面站着一个穿棉袄的少年,开朗、随和。
“兄台也是去参加长生宗的入门考试吧,不妨搭车小叙。”
“在下江阳,叨扰了。”江阳一点不客气地上了车。
他怕多客气一下,会热死在沙漠,用尸体晒日光浴。
车上冰凉无比。江阳穿上吕风递过来的棉袄,身上仍有寒意。
“车内寒冷,要不要小酌一杯?包你喝下去,喉咙辣,身上暖。”
“劳烦吕兄了,多谢。”江阳又冷又渴,正想饮酒。
吕风用法术起火架锅,将一壶红液倒入锅中。此红液色泽醇浓,像是陈年久酿的上品葡萄酒。
江阳想起话本小说里,青梅煮酒论英雄的桥段,又记起“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的名诗,搓着手掌,心中憧憬。
不一会,深红的液体,在锅中咕咚咕咚地沸腾,冒出香气。
吕风舀了一碗深红液体,递给江阳:
“来,干了这碗香辣火锅底料!”
江阳:“……”
“这款火锅底料,过滤了香料残渣和油脂,汤体纯澈,能当饮品,非常健康。”
江阳将信将疑,浅尝一口。
呛人的辣气直冲脑门,在七窍横冲直撞。江阳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他八辈祖宗。
吕风又取出一些猪肺、鸡屁股、蔫败的大白菜叶、发芽的土豆、长毛的豆腐……放入火锅中开煮。
价格不菲的宝车里,煮着些稀奇古怪的廉价边角料,实在诡异。
江阳听说,一些富家的纨绔子弟,会有些重口味的特殊癖好。
上流社会玩的花活儿,他从没亲眼见识过。这是头一次见。
吕风嚼食了几块发芽土豆,这才神采奕奕地自我介绍:
“囊中羞涩,招待不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有钱人。
“我在家乡县城,那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穷的叮当响。
“我还是远近闻名的大负翁。借遍了江湖上能借的高利贷,目前负债累累。”
“那这辆车……”
“这辆车是我用借高利贷的灵石,租的。”
“借那么多灵石,还不上怎么办。”
“凭本事借的灵石,为什么要还?”吕风一脸骄傲,回顾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江阳不理解吕风的脑回路。
欠一屁股债,吃着鸡屁股。你骄傲个啥?
吕才只笑江阳不懂。能从心狠手辣的高利贷商人手里,借出灵石,不是胆识一般的脸皮薄的平庸之辈敢做的。
“你有所不知,我借的灵石,租的宝车,都不用还。因为高利贷商人会潜规则我,用来抵债……”
听到潜规则,江阳瞪大了双眼,一脸嫌弃,赶紧坐的离吕风远一点。
以男色抵债?听说高利贷商人都是膀大腰圆、胡子拉碴的壮汉。不敢想象吕风会遭遇什么。
吕风淡定解释:“不要误会,我说的潜规则,很正经。
“我租这辆车,是去参加长生宗的入门考试。
“高利贷界,有一条潜规则。欠债人加入长生宗后,会免除其一切债务。只求欠债人将来飞黄腾达后,能帮这些高利贷商人一些小忙,算是礼尚往来。”
江阳恍然大悟。
长生宗,乃天下势力最盛、实际最强的修仙宗门,底蕴深不可测。
能加入长生宗的人,未来前途似锦。高利贷商人愿意免债以巴结,也在情理之中。
再说了,不巴结也不行,长生宗的弟子,修为增长一日千里,很快就会成为民间高利贷商人仰视的存在——他们打不过,不敢强行催债。
万无一失的计划。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保证自己一定能加入长生宗?听闻长生宗的入门考核,难于上青天,能通过的人,万中无一。
吕风眼色神秘:“你想不想知道长生宗的考题?”
江阳有些意外,神色一愣。难不成吕风用借高利贷的灵石,买到了今年的考题。
“请听题!这是一道名词解释题。请问,长生宗的‘长生’二字,指什么。”
江阳蹙眉。
这道题表面上看,很简单:所谓长生,应该指修仙,以追求长生不老的寿命。
但长生宗的考题,是出了名的晦涩困难,不可能出这么容易的送分题,其中必有蹊跷。
江阳稍作思考,礼貌回答:“他妈的!”
“呸!你怎么骂人。”
“你误会了。我是说,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就是,他妈的!”
吕风沉默半晌,像看怪物一样端详起江阳,脸上写满了问号:“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阳娓娓道来:“我听别人在茶馆闲聊说过,长生宗自古的传统,一直十分重视孝道教化。这说明长生宗的创始长老,应该是个非常孝敬母亲的人。
“我又听茶馆的说书人讲过,长生宗创始长老的母亲,当初怀胎三年,才将他生下来。寻常母亲只怀胎九月,而她却多怀胎两年,异常艰辛。
“我猜长生宗的长生二字,并非指长生不老的修仙诉求。而是寄寓表达着长生宗的创始长老,对他妈的感恩。他妈生他的时间太长,故曰长生。”
听完江阳的解题思路,吕风恍然大悟。
他攥紧拳头,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这道记载在《五年修仙真题三年模拟》上的考题,涉及远古秘闻,吕风花了大价钱,才买到正确答案。没想到江阳片刻之间,就推理出正解。
“他妈的!”吕风憋出内伤,爆了句粗口。
江阳一头雾水,不知道吕风为何如此忿忿不平……发芽土豆吃多了?
“你答对了。不过别高兴的太早,这是去年的考题。”
江阳:“……”
果然,今年的考题,没那么容易搞到手。
车外黄沙漫天,宝车如风疾驰。吕风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在路上邂逅一位美女考官。我凭我借贷来的雄厚财力,献礼于她。她被我这个晚辈的赤诚之心感动,泄露考题给我。最后我在泄露考题的微小帮助下,主要靠自身的天赋和才华,以考核第一的成绩,加入长生宗?”
江阳脸上平静如湖,心笑吕风在做白日梦。
笑着笑着,就看见车外,有一个美貌非凡的女子,走在飞沙走砾的沙漠之中。
车外酷暑,她却冰肌玉骨,怡然自得,款款漫步。
吕风拿出铜镜,对镜悉心整理了发型,驱使宝车停下。
美不美女的无所谓。他租这辆豪车,主要不是为了装富邀妹,而是为了方便搭救沙漠中的迷失旅者,助人为乐。
车门打开的瞬间,扑面而来一股血腥气。
“好浓的血腥味,她不会是吃人的妖怪吧。”江阳嘀咕。
“这里已较接近长生宗地界,哪个魑魅魍魉敢在这里造次?她向长生宗方向行进,应该是法力高强的长生宗前辈,刚刚斩妖除魔归来,身上沾染了妖王的血腥味。”
女子婀娜走来。她的面貌青春,神色娇羞,头环云髻,五官小巧玲珑,身上穿着楚楚可怜的粉色流苏长裙,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
直到她开口说话。
虽是女声,却如河东狮吼,带着一股大冰碴子味儿:
“俺叫二丫!两个老弟愣着干哈呢,光夹菜,不划拳。
“五魁首,六六六,咋滴,这都不会?”
车上的二人,被豪迈粗犷的女汉子嗓音,轰了个措手不及。
他们用笑容来掩饰尴尬,在内心安慰自己。
如果她不开口说话,还是很美的。
如果她不开口说话,还是很美的。
如果她不开口说话,还是很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