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没——”连城刚想开口否认,却对上老者那双如深渊般洞察一切的眼睛,谎言瞬间变得苍白无力,老者随意做了一个玄奥的手势,一阵天旋地转之后,连城忽然失去了对情绪的控制,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决堤的洪水般喷涌而出。
“为什么要反抗?”连城的声音低沉,如同地下燃烧的暗火,“我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在空袭中尸骨无存,我的姐姐——”他哽咽了一瞬,然后继续道,“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你问我为什么要反抗?这些理由还不够吗?”
老者沉默片刻,注视着连城眼中燃烧的仇恨,神色淡然,如同看一只无害的小羊。“我明白你的愤怒,但愤怒并不足以支撑一场真正的斗争——羊群不会因为换了牧羊人就进行反抗,对它们而言,什么样的牧羊人又有区别呢?”
“你把我们比作牲畜?“连城声音冰冷。
“不,我是在探究你反抗的本质。“老者平静地说,“帝国的统治难道还不够公平高效吗?至少远比你们之前的政府更加强大,更有秩序,已经为许多人提供了更好的生活。”
“公平?高效?”连城怒极反笑,声音尖锐如刀,“我亲眼看着邻居一家在深夜被拖出家门,就因为他在工厂聚餐时说了几句对帝国不满的话。工厂里的工人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换来的却只是勉强果腹的配给。我的同学李雯仅仅因为被检测出灵能潜质就被抓走,她的父母甚至不知道她被带去了哪里!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更好的生活',那我宁愿死在战场上!”
老者不为所动:“你只看到了表面。在帝国来临前,地球已经四分五裂,资源枯竭,环境崩溃,政府腐败。你们自相残杀的历史比帝国的征服残酷得多。现在,犯罪率下降了六成,食物分配更加公平,甚至连最贫困地区也有了基本医疗保障。”
连城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是我们自己的问题!你们没有权利……”
“高尚的言论,“老者轻声说,“但你真的代表所有地球人吗?已经有上百万人自愿加入星界军,有数千万人在帝国工厂中工作并享受配给。他们当中很多人认为现在的生活比以前好。你凭什么认为你的反抗是代表他们的意愿,而不是仅仅满足你个人的复仇欲望?”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重拳击中连城的胸口。他张口欲辩,却又沉默下来。他想起了那些渴望加入帝国军队的同学眼中的狂热,想起了邻居阿姨对那一点额外配给的羡慕,甚至想起了走在改建后整洁街道上时内心那一丝难以言说的安全感。
“你看到了,“老者继续道,“帝国的统治只会越来越稳固。每一代新生儿都在帝国的教育里长大,唱着帝国的赞歌,对旧地球一无所知。再过十年,二十年,还有谁会记得从前的样子?谁还会有反抗的念头?”
连城内心一片冰冷。老者的话如同锋利的刀刃,切入他最深的恐惧。他曾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大多数人都选择顺从,那么反抗还有什么意义?如果帝国确实给一些人带来了“更好的生活”,他又有什么权利剥夺这种生活?
“你陷入了怀疑,”老者敏锐地指出,“这很自然。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满怀理想与仇恨,立志推翻帝国。但最终,他们要么战死,要么妥协,要么——变成他们曾经最憎恨的敌人。”
“我不会变成那样!”连城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研究过你们的历史,从不缺少理想主义者成为他们当初反对的暴君的例子,“老者平静地说,“罗马共和国的凯撒开始时只想改革腐败的元老院,最终却自己加冕为帝。法国大革命摧毁了君主制,却带来拿破仑的帝国。每一次'解放',往往只是更换了压迫者的面孔。权力的腐蚀性从未改变,无论它披着什么样的外衣。”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连城沉默半晌,开口问道,声音嘶哑,“让我们放弃反抗,接受奴役?”
“不。“老者的回答出乎连城的意料,“我只是建议,在你决定摧毁一个秩序之前,先确定你准备建立什么样的新秩序。否则,你的所谓'抗争'——不过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杀式袭击。即使成功,你又能留下什么?混乱、饥荒、军阀割据?那时,也许人们会更怀念帝国统治下的'和平'。”
连城哑口无言,17岁的他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真正的反抗不仅仅是摧毁现有的一切,”老者的声音变得充满蛊惑,“而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更好的东西。否则,你不过是把人们从一个牢笼赶进另一个牢笼。思考这个问题,年轻人——你不仅要为反抗而战,更要为之后的世界而战。”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我只是个普通人。“连城困惑的看着老者的眼睛,声音略有些嘶哑。
老者温和地回望着他,眼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我想提供给你一种选择,一种更有趣的选择。”
“你到底在说什么?“连城困惑不解,“你到底是不是国教牧师?“
老者嘴角依然带着微笑:“是的,我是帝皇的仆人。但要记住一点,年轻人——帝皇首先热爱的是人类。”
还没等连城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异空间开始扭曲,颜色和形状再次融化。眨眼间,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穿梭机内,仿佛从未离开过,但某种奇异的感觉告诉他,那不是幻觉。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赵武被制服在地,浑身是血,脸上布满伤痕。托莱娜准尉和米克尔站在他两侧,武器仍在手中。
连城一阵晕眩,时间在他的感知中被彻底扭曲了。
他额头渗出冷汗,无法确定自己究竟离开了多久。
赵武的胸口剧烈起伏,嘴角渗出鲜血,眼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似乎被拉斯束缚带牢牢固定在地板上,却仍在尝试挣扎。米克尔的链锯剑上沾满了血迹,托莱娜的能量匕首依然发出危险的嗡鸣,蓝色能场在刀刃周围跳动。
“叛徒已被制服,大人。”托莱娜准尉对老者说道,声音冷静而专业,“此人听凭您发落。”
老者从座位上站起,向赵武走去,脚步声在穿梭机舱内回荡。
赵武被牢牢按在地上,看起来并没有反抗的余地,但连城莫名感到有点不对劲。
他注意到米克尔的肩膀绷得紧紧的,握住链锯剑的手指关节甚至微微发白,眼中闪烁着狂热的红光。
那种眼神他曾在祖父的战友眼中见过——是准备赴死的决绝。
一阵寒意爬上连城的脊背,让他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
随着老者的靠近,米克尔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他猛地转身,链锯剑直指老者胸口,发出刺耳的嗡鸣声。锯齿高速旋转,切割着空气,金属与空气的摩擦产生了细小的火花。
“给我死!”米克尔咆哮着冲向老者,声音中混合着仇恨、决心和某种解脱,如同一头终于冲破牢笼的野兽。
连城几乎来不及反应,托莱娜准尉也抽出能量匕首,却不是去阻止米克尔,而是从侧面袭向老者。
被制服的赵武也挣脱束缚,一个翻滚加入了攻击老者的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