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
高奇凡感觉自己像是被装在滚筒洗衣机里甩干了三百次，最后从排污口给喷了出来。
他和厨子两个人，从那漆黑的通道中狼狈地摔出，滚成一团，掉进了一个散发着浓郁霉味的积水坑里。
冰冷、肮脏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衣物，让他打了个激灵。
紧接着，那股强行借来的、属于天才发明家的冷静与傲慢，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一干二净。
无边的疲惫与剧痛，如同最凶恶的讨债公司，带着催命的账单，轰然上门！
高奇凡的灵魂，像是被抽出去用砂纸反复打磨了一百遍，再皱巴巴地塞回了躯壳里。
他的大脑，则感觉像是几百个宿醉的自己正在里面开重金属摇滚派对，每一个鼓点都敲在他的太阳穴上。
“我操……”
他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眼前一黑，整个人软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在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秒，他只看到厨子那张肥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嘴里好像还在骂骂咧咧。
“他妈的，副作用这么大？这不比老子当年喝假酒还上头？”
厨子吐了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一把将昏死过去的高奇凡从泥水里捞了出来，像扛一袋面粉一样甩到自己肩上。
他环顾四周，这里比之前的废料场更加压抑。
头顶是密不透风的、巨大的金属穹顶，不断有带着铁锈味的冷凝水滴落。
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到处都是因为缺乏光照而野蛮生长的、发着幽光的苔藓和真菌。
这里是废料场的更下层，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厨子没有抱怨，只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那双在底层锻炼出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过滤着周围的环境。
他背着高奇凡，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前进。
作为一个资深的底层幸存者，他知道，这种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能遮风挡雨，并且足够坚固的藏身处。
大约一刻钟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栋巨大的、布满苔藓的混凝土建筑前。
建筑的大门早已不知所踪，但主体结构异常坚固，墙壁上还有一个褪色的标志：【第三水净化站】。
厨子眼睛一亮。
好地方！
他背着高奇凡走了进去，里面空间很大，到处都是锈蚀的巨大管道和沉淀池。
虽然废弃已久，但那厚实的墙壁，足以抵御大部分物理冲击。
他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将高奇凡放下，然后开始熟练地清理场地，用几块破损的铁板围出一个简易的屏障。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下来，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的胳膊被爆炸的冲击波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此刻正火辣辣地疼。
他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绿色药膏粗暴地抹在伤口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处理完自己，他看向昏迷不醒的高奇凡。
这小子，脸上还带着血污，脸色苍白得像纸，呼吸微弱，眉头紧锁，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厨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沾了点积水，想帮他擦擦脸。
就在他解开高奇凡那件破烂上衣的扣子时，他的动作猛地一僵。
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从高奇凡的内袋里滑了出来，掉在他手上。
是那个哥特少女手办，“零”。
紧接着，那块引发了这一切的金属残片，也滚落出来。
厨子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握紧了这两样东西。
昏暗的光线下，“零”那精致的脸庞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而那块残片，更是代表着一个传说中的宝藏。
只要他现在拿着这两样东西，转身就走，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小子扔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在他的心头疯狂滋生。
他握着无人机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看了看手里的宝贝，又看了看昏迷中毫无防备的高奇凡，脑海里闪过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闪过那句“撬开你脚下第三块地板”。
“妈的！”
厨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仿佛在骂那个动了贪念的自己。
他最终还是将“零”和残片，小心翼翼地塞回了高奇凡的怀里，还顺手帮他把衣服裹得更紧了一些，藏得更深。
“算老子欠你的。”
他嘟囔了一句，起身开始在净化站里巡逻警戒。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奇凡终于从昏沉中醒来。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我这是在哪？地府的装修风格也太赛博朋克了吧？”
“醒了？没死就起来搭把手。”厨子冷冰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高奇凡挣扎着坐起来，感觉自己像是大病初愈，浑身酸软无力。
但奇怪的是，他的脑子里，似乎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常识”。
他看着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管道，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一个念头：
【高压输水管，钒合金，耐腐蚀性强，接口处用的是六角内嵌式螺丝】。
这感觉，就像是某个学霸的课堂笔记，被强行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虽然看不懂，但就是“知道”。
他在净化站里晃悠着，活动着僵硬的身体。
当他走到一个布满了灰尘和苔藓的角落时，一种不和谐的感觉，让他停下了脚步。
“这块墙的灰尘……堆积的方式不太对劲。”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拂去墙上的灰尘。
一个隐藏在墙壁凹槽里的、盖着金属板的接口，露了出来。
接口旁边，还有一行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紧急外部能源接入端口】。
高奇凡看着这个接口，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他“理所当然”地知道，这是第三代通用标准接口，需要12伏特的稳定直流电才能激活。
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拿出了“零”和那颗特制电池。
他看着这颗幽蓝色的电池，脑子里又冒出一个念头：
【高能结晶电池，标准输出功率36伏特，可通过微调能量，实现12伏特/24伏特/36伏特三档切换】。
高奇凡自己都愣住了。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大概就是发明家老哥留下的精神遗产吧。
他不再犹豫，学着脑中残留的肌肉记忆，用手指在电池表面几个微小的触点上，以特定的顺序按压了几下。
电池发出一声微弱的“嘀”声，幽蓝色的光芒变得柔和了一些。
输出功率，切换成功！
他将电池精准地接入那个隐藏的端口。
“咔哒。”
一声轻响。
整个废弃的水净化站，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嗡鸣。
几盏应急照明灯，闪烁了几下，亮了起来，驱散了角落的黑暗。
紧接着，一个沉淀池旁边的管道里，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一个锈迹斑斑的出水口，先是流出了一股黄色的锈水，但很快，水流就变得清澈、透明。
厨子听到动静，提着刀冲了过来。
当他看到那股清澈的水流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接了一捧水，先是警惕地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没有怪味！
他再也忍不住，将整张脸都埋进水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甚至呛到了都不在乎。
喝完，他抬起头，满脸是水，看着高奇凡，脸上露出了自两人见面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好小子。”他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水。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福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