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边街,龙门阁饭店二楼,“松鹤”雅间。
林世勋端着白瓷茶盏,悠闲地看着窗外景色。
碧绿茶汤里热气氤氲,轻轻抿上一口,苦与甘在味蕾悄然绽放。
不过一周的时间,春植帮追杀张谦所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发生过。
张谦当时从这里跳下去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自己是否也有这一天呢?
黑衣人的存在,如鲠在喉。遗失的记忆好似迷雾,不可捉摸。
林世勋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喜欢。
这种若有若无的紧绷压迫感,如同危险却不致命的电流,让全身的细胞都仿佛在战栗、在雀跃。
他转身回到桌前,目光落在金东植送来的资料上。
韩光贸易,专注于特色食品及高端食材的贸易业务,主要客户包括高端酒店、米其林餐厅及高端私人会所。
郭泰锡担任社长,其侄子郭贤俊任副社长,两人是叔侄关系,是一家典型的家族企业。或许是看上了沙龙店的暴利,近期转型投资建了一座娱乐主题酒店。
在三个月前,这座大楼被春植帮的人盯上,目前处于停工状态。
整个资料看下来,不像过江猛龙,倒像个赚了点小钱的富家翁。
春植帮只出动了十几个小混混就将其轻松拿下。
知道你很菜,没想到你这么菜!
不过,虽然郭氏叔侄有些菜,但优点也很多,有钱而且没有势力,谈判的时候他才能攫取更大的利益。
正盘算着,一阵放轻的脚步声响起,林世勋转头看去。
只见金东植从楼道口走出,在他的身后,还跟了十多人,都穿着黑色西装。
乍一看去,乌泱泱一片,有那么点黑帮的样子了,只不过不能细瞧,精气神这一块还是差了些,一个个弯腰驼背的。
“林先生,人都到齐了。”金东植脑袋尖尖,上前谄笑道。
他的脸上还带着淤痕,肩膀也没好利索,但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表现自己,上进心十足。
林世勋淡淡点头,给予适当的鼓励:“做的不错,先带他们去下面候着,队伍弄整齐些,让客人好好看看,然后再带上来。”
“是!林先生。”金东植深深鞠了一躬,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
当郭泰锡的黑色轿车停在饭店门口时,叔侄俩都看到了金东植的阵仗。
十来个穿着黑西装的汉子,在饭店门口沉默地排成两列,像两道黑色人墙,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郭泰锡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脚步略顿。郭贤俊则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手指在西裤侧缝上蹭了蹭汗。
不愉快的记忆如同跗骨之蛇,瞬间缠绕上心头。
“两位社长,这边请。”金东植皮笑肉不笑地迎上来,他侧身引路,故意带着两人从那群沉默的小弟中间穿过。
狭窄的空间里,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劣质烟草和汗味混合的刺鼻气味直冲鼻腔。
直到踏上楼梯,这股沉重的压迫感才稍稍退去,叔侄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
沿着楼梯拾阶而上,两人刚踏出二楼走廊,便看到林世勋坐在雅间望过来,彼此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郭泰锡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用发蜡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副黑框眼镜,一身昂贵的深蓝色条纹西装,很符合成功商人的气度。
他身后半步,跟着侄子郭贤俊。郭贤俊身形瘦削,眉宇间带着愁容,笔挺的西装遮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
“郭社长,幸会。”林世勋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淡笑。他坐在主位上,没有起身,只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郭贤俊看了一眼叔父,得到郭泰锡一个微不可察的下颌动作后,才迎上前,脸上堆起商人惯有的笑容:“林先生久等了,实在抱歉。”
他拉开椅子坐下,郭泰锡紧随其后,面上看不出表情,眼镜下的目光却隐晦地在林世勋身上扫视。
林世勋拍拍手,早已准备多时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水晶虾仁晶莹剔透,鲍汁扣鹅掌色泽诱人,各色菜肴很快摆满桌子。
待上菜的店员离开,郭贤俊清了清嗓,试探道:“林先生,我们时间有限。开门见山吧,你今天约我们,究竟所为何事?”
林世勋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盏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极轻微的一声脆响。
“郭社长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听说郭社长有个大项目,遇到了些麻烦?”
郭贤俊脸色缓和了几分:“林先生的意思是?”
林世勋夹起一只水晶虾,慢条斯理地吃完,这才缓缓道:
“郭社长是做正经生意的,客户都是米其林餐厅、顶级酒店、高端私人会所这种讲究格调的地方。
“跟那些刀口舔血、只认得拳头和刀子的帮派打交道,确实是为难你了。”他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想要对付他们,当然还是得专业的人来。”
“林先生说得对!”郭贤俊的声音激动起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
“春植帮这帮家伙从我这要了不少钱,可已经三个月过去了,他们还是卡在那里不放!简直欺人太甚!
“林先生,你只要能帮我搞定他们,我就给你五亿。”他抛出了和张谦一样的价码。
林世勋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而换了个话题,故作神秘道:“春植帮能在加里峰洞经营十几年,把持着最赚钱的沙龙生意,几次严打都安然无恙…”
“郭社长,你就没想过,他们凭什么能稳如泰山?难道靠的是黄春植手下那帮只会好勇斗狠的喽啰?”
“你的意思是…”郭泰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凝重:“他们上面有保护伞?”
林世勋将两人的反应尽净收眼底,心中暗笑。
有没有保护伞我不知道,但在这饭桌上肯定是有的。
“原来二位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林世勋身体微微后靠,拿起茶杯,话不说全,像是随口闲聊般说道:“既然这样,我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大楼建成运营后,我要三成的干股。”
“第二,”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叔侄二人,“场子里的安保事务,以及沙龙员工的招募与管理,必须由我的人全权负责。”
“三成干股?!”郭泰锡倒吸一口凉气,旁边的郭贤俊更是激动地拍案而起,神情激动:“还要安保和管理权?阿西八!你在开什么玩笑!你知道我们前期投入了多少吗?!”
“郭社长!”林世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冷意,清晰地剖开残酷现实:
“没有我,你的那栋大楼永远只会是烂在工地上的一堆烂砖头!你们投进去的钱,再多再厚实,也得全部打水漂!”
看着郭贤俊僵在原地的脸,林世勋的语气稍稍放缓,如同最后的温柔一刀:
“当然,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权衡利弊。生意嘛,讲究个你情我愿。”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不过,我得提醒二位一句,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说不定等久了,我的条件就不止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