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草谋 第11章 太子棋局 药渣藏秘

作者:雪蚕书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1 23:0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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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药监的夜总是带着药草的清苦,混着丹炉余烬的温热,在檐下凝成细小的水珠。苏明药推开沈清晏书房的门时,正撞见他用银簪挑着枚暗红色的药渣,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像幅未干的水墨画。

“你果然来了。”沈清晏放下银簪,推过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汤,“这是‘醒神汤’,加了三钱薄荷,能压惊。”

苏明药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紧绷的神经稍缓。他将越狱时带的药渣包放在桌上,解开油纸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甜香飘出来——不是寻常药材的味道,带着雪山顶的清冽,是千年雪莲独有的气息。

“这是从东宫李从安的药渣里找到的。”苏明药捏起一块灰褐色的残渣,在烛光下细看,“外层裹着安神丹的药粉,但核心是雪莲。”

沈清晏的脸色沉了沉,用银簪挑起残渣:“千年雪莲是西域贡品,每年只进十株,由太医院香药司专人看管,登记造册,东宫怎么会有?”

这正是苏明药不解之处。按《大雍药政典》规定,贡品药材需由御药监和太医院共同监管,取用需双方签字,像千年雪莲这种珍稀药材,更是要记录用途、用量,甚至残渣处理都有严格流程。如今它出现在东宫的安神丹药渣里,要么是有人违规取用,要么是内鬼监守自盗。

“我在牢里发现的发簪,是裴明薇侍女春桃的。”苏明药拿出那支银簪,簪头刻着极小的“薇”字,“王御医故意让我看到药渣和发簪,像是在引我查这条线。”

沈清晏摩挲着发簪,指尖在“薇”字上停顿片刻:“王御医是张鹤龄的人,张鹤龄又与太子不清不楚,如今他把线索引向裴明薇,怕是想祸水东引。”他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本泛黄的册子,“这是今年的贡品登记册,你看雪莲的记录。”

册子上“千年雪莲”一栏写着:“景泰二十七年三月,进十株,存太医院冰窖,取用记录:五月初七,太子府取一株,用于炼制‘固本丹’,经手人:王御医、香药司监丞李默。”

“李默?”苏明药皱眉,“此人是谁?”

“香药司的老人,据说早年是裴家的远亲。”沈清晏的指尖点在“李默”二字上,“去年张鹤龄提拔他做了监丞,负责贡品收发。”

线索突然清晰起来。李默既是裴家远亲,又被张鹤龄提拔,身处太医院关键职位,完全有能力将贡品雪莲送到东宫,甚至可能同时为太子和裴明薇效力,是个双面间谍。而李从安的安神丹里混入雪莲,绝非偶然——雪莲性大热,与钩吻(性寒)相混,会让毒性更隐蔽,更难察觉,这手法与周侍郎案的“牵机引”变种如出一辙。

“李从安定是发现了李默偷送贡品,才被灭口。”苏明药的指甲掐进掌心,“太子需要一个理由除掉他,裴明薇则借李默的手,让太子背上私用贡品的罪名,一箭双雕。”

沈清晏合上册子,烛火在他眼中跳动:“现在去太医院,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药渣房每晚子时会处理当日药渣,李默若想销毁证据,今晚定会去那里。”

太医院的药渣房在西北角,紧挨着冰窖,寒气透过石墙渗出来,让夏夜都带着凉意。房内堆满了麻袋,里面装着当日换下的药渣,空气中弥漫着苦涩与腐烂混合的气味。苏明药和沈清晏躲在横梁上,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看清了底下的动静。

子时刚过,一个穿青色官服的瘦高男子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盏灯笼,正是香药司监丞李默。他径直走到标着“东宫”的麻袋前,翻找片刻,拿出个油纸包,里面是些白色的粉末,撒在药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是硝石粉,遇潮湿会发热,能加速药渣腐烂,销毁证据。

“动作倒是快。”沈清晏在苏明药耳边低语,“他撒的硝石粉里混了‘化骨散’,半个时辰后,这些药渣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苏明药攥紧拳头。李默果然在销毁证据,看来李从安的药渣里藏着足以扳倒他的秘密,或许不只是雪莲,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比如钩吻的来源,或是太子与药人计划的关联。

李默处理完药渣,正准备离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脸色一变,迅速躲到麻袋后面。只见王御医提着个食盒走进来,四处张望片刻,压低声音喊:“李默?东西带来了吗?”

李默从麻袋后走出来,脸色难看:“太子殿下要的‘蚀心蛊’虫卵,我好不容易从黑市弄来,你确定要现在交?”他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瓶身刻着蛇纹,与苏明药在黑市见过的蛊虫容器一模一样。

王御医接过玉瓶,冷笑一声:“太子说了,尽快让楚无咎服下,那药人军团就能完全听令。至于裴明薇那边……”

“她还在查望月楼的事,以为鬼面商人是张鹤龄。”李默的声音带着不屑,“哪知道张鹤龄早就成了太子的人,假死是为了更好地控制黑市。”

苏明药的心头剧震。张鹤龄果然是太子的人!假死、黑市交易、蚀心蛊……这一切都是太子布的局,而裴明薇似乎也被蒙在鼓里,或是在假装被蒙骗,暗中另有计划。

“那苏明药呢?”李默问,“太子真要杀他?”

“杀了太可惜。”王御医把玩着玉瓶,“他手里有《毒经》残卷,还有半片灵芝,留着还有用。太子说,等拿到完整的灵芝和《毒经》,再让他死不迟。”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无非是分赃和推卸责任的话,随后王御医提着食盒离开,李默则锁好药渣房,往冰窖方向走去。

“追上去。”沈清晏低喝一声,率先从横梁跃下。

冰窖的门是厚重的橡木做的,锁上刻着御药监的印记。李默掏出钥匙打开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码着木箱,贴着“雪莲”“燕窝”等贡品标签。他走到最里面的木箱前,打开后里面却不是药材,而是十几个黑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虫鸣——是蚀心蛊!

“原来贡品冰窖成了他养蛊的地方。”沈清晏的声音冷得像冰,“用雪莲的寒气来保持蛊虫活性,好手段。”

李默正往瓮里倒着什么液体,发出刺鼻的腥气,是新鲜的血液。他一边倒一边喃喃自语:“等太子殿下掌控了药人军团,我就是新的太医院院判……”

突然,他身后的陶瓮“砰”地一声炸开,楚无咎从里面跳出来,青铜面具在冰窖的微光下泛着冷光,手里的弯刀直指李默:“你往蛊里加了什么?”

李默吓得瘫在地上:“没、没什么……就是些安神的药……”

楚无咎的眼神冰冷如刀,弯刀划破李默的手腕,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冰冻结:“太子让你给我服下虫卵,控制我?”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胸口的“苏”字烙印在寒气中隐隐发光。

苏明药这才明白,楚无咎早已察觉不对,故意潜伏在冰窖,等着李默自投罗网。看来这位药人并非完全被蛊虫控制,还有自己的意识和算计。

“是太子的命令,与我无关!”李默哭喊着,“是王御医让我做的!他还说……还说要让你杀了苏明药,永绝后患!”

楚无咎的目光猛地转向横梁——他发现了!苏明药和沈清晏对视一眼,同时跃下,沈清晏抽出腰间软剑,直指李默:“束手就擒吧。”

李默却突然从袖中摸出个火折子,点燃了地上的硝石粉——原来他早有准备!药渣房的化骨散气味顺着门缝飘进来,与冰窖的寒气混合,形成刺鼻的烟雾。

“快走!”沈清晏拉着苏明药往外冲。

混乱中,苏明药瞥见楚无咎的弯刀刺穿了李默的胸膛,而王御医留下的那个食盒掉在地上,滚出几颗黑色的药丸,上面刻着“九转”二字——竟是御药监的九转丹!看来王御医不仅参与养蛊,还在暗中调制丹药,或许与药人改造有关。

冲出冰窖时,身后传来爆炸声,硝石粉与化骨散混合后遇热爆炸,冰窖的门被炸毁,里面的蛊虫和药渣都化为灰烬。苏明药回头望去,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楚无咎的身影在火光中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里。

“李默死了,线索断了。”沈清晏喘着气,脸色凝重,“但我们知道了太子的计划,这不算亏。”

苏明药却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块玉佩——是刚才混乱中从李默身上掉下来的,上面刻着“东宫”二字,背面却有个极小的“裴”字暗纹。

“没断。”他握紧玉佩,眼神锐利如针,“李默不仅是太子的人,还是裴明薇的眼线。这玉佩就是证据。”

沈清晏看着玉佩,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太子以为掌控一切,却不知自己的棋子早被别人换了。”他拍了拍苏明药的肩膀,“今晚的发现足够让太子忌惮,你暂时安全了。但记住,越是平静,越要小心,下一次出手的,可能就是裴明薇了。”

回到书房时,天已微亮。苏明药看着桌上的雪莲药渣和那枚双面玉佩,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李默和王御医的对话。太子的药人军团、裴明薇的暗中布局、张鹤龄的假死、蚀心蛊的虫卵……这些线索像缠绕的藤蔓,终于在他眼前露出了清晰的脉络。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太子、裴明薇、张鹤龄、楚无咎、李默、王御医。用线条将他们连接起来,发现所有人都指向一个核心——九窍玲珑芝和《毒经》全卷。

“看来,望月楼的交易,我必须去一趟。”苏明药低声道,指尖在“张鹤龄”的名字上重重一点。

沈清晏端来新煮的药汤,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我陪你去。但记住,黑市鱼龙混杂,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别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看到的。”

苏明药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带着甘草的甘甜。他知道,望月楼的交易将是新的战场,那里有他需要的真相,也有致命的陷阱。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的药囊和《毒经》。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纸上,将那些名字和线条都镀上了一层金边,仿佛预示着,真相终将在阳光下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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