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囊见到陈策走了出来先是微微一愣,随后这才故作姿态的点了点头:
“陈特使可知私设公堂的后果?”
陈策自是能听出对方是来找茬的,不由淡然一笑:
“私设公堂?吕元帅怕是搞错了吧?明明是这些人想要杀我,嗯......八个打三个,只是时运有些不济,被我们反杀了两个,抓了几人,这不能算什么私设公堂吧?”
吕师囊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
“既然如此,那就把人交给我吧。”
陈策想了想:“吕元帅也懂审讯?”
吕师囊偏过头斜睨了其一眼:
“圣公需要这些江湖帮派了解一些信息,想来陈特使应该能分得清孰轻孰重吧?”
关于对方的咄咄逼人,陈策也不再继续坚持,毕竟对方都把圣公给搬了出来,他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圣公需要,那本特使自然分得清。”
说完,他大喊了一声:
“孙大!”
孙大应了一声赶忙跑上了二楼。
“特使,您找俺。”
陈策笑着点了点头;
“让吕元帅的人把屋子里的杂碎给带走,正好也省的脏了咱们的手了。”
孙大怎么听这话都觉得有些别扭,他又看到一旁吕师囊阴沉的脸色,稍稍犹豫了一下。
“我等不脏手,不脏手。”
说着他便要自己动手去押解黑水帮的三人......”
陈策陡然收起笑脸,这都已经被欺负上门了,这孙大怎还如此瞻前顾后,当即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冷上了不少:
“圣公需要的人,你就别碰了,出了事情你担当不起。”
孙大听到这话又止住了身子,站在一旁很是尴尬。
吕师囊这时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陈特使果然是识大体的人。”
说完,便朝着自己的亲兵吩咐了一句后,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几名黑水帮的人,样子很是凄惨,歪斜着倚靠在墙上,精神恍惚的如同大梦初醒一般。
那肿胀的脸上更是有着鲜红的巴掌印,十分的醒目。
“带走。”
吕师囊见此眼帘微抬了一下,对着身旁亲兵淡淡的开了口。
随后众人一同下了楼,对方来的快去的也快。
最后走到宅院门前的时候,吕师囊微微顿了顿身子,他看向陈策,笑的有些耐人寻味。
“陈特使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陈策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不由皱了皱眉:
“吕元帅过奖了。”
吕师囊转身离去,走回轿辇。
直到走出老远,他才看着站在远处的陈策,冷笑一声放下了轿帘。
“枢密使,这人很厉害。”
走出巷子,一名亲兵低声在轿辇旁边低语了一句。
轿中微微停了片刻,这才传来吕师囊的声音。
“嗯,是有些难缠,不过还是太年轻了些......”
亲兵点了点头:
“恐怕黑水帮做的那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咱们要不要......”
这名亲兵说着,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轿辇中并未再响起任何声音。
就在亲卫想要打消这个念头的时候,轿辇中再次传来了吕师囊的声音。
“他活不久的。”
随后,侧帘被掀起一角,一封信笺递了过来。
“找个读书人,把这封信的笔迹临摹一下,再改上一些内容,就说......”
亲兵躬身附耳在轿辇旁,听后点了点头。
“遵命。”
......
州衙,侧卧暖阁的杭州主人方腊,此时正在与一位中年人争执着。
“陈军师勿要再劝,大军开拔在即,最忌便是朝令夕改。”
被称为陈军师的中年男子立马站起身子躬身一礼:
“圣公三思呀,我军若不尽早拿下长江防线,恐生变故啊。”
方腊见此,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了一声:
“陈箍桶呀陈箍桶,我军实力如何你难道心中不知?我们能有如今局面已经是胜在朝廷在江南的军备薄弱了。
若是此时再进军江宁,那狗朝廷岂不是会发了疯一般的扑过来?
长江防线固然重要,可咱们也要有能守得住的力量不是。
如今江南义军已经遍地举旗,我等只要按部就班的一一攻破再合军一处,届时加上整个江南源源不断的财富,又岂会怕了他北边的狗朝廷。
陈军师,你自己不也说,‘天下大势犹如桶饭,箍则合,不箍则离’如今我若不箍住这江南去与那狗朝廷争所谓的一时胜败,岂不是背离大势,舍近求远吗?”
方腊的一席话说完,顿扫心中多日积压的烦闷,畅快无比。
被称为陈箍桶的中年人摇了摇头:
“可此时若不夺得长江防线,朝廷一旦攻来,我军岂不腹背受敌,又有何益啊圣公?”
方腊摆了摆手:
“军师实属多虑,去岁我以两千之众便能攻下睦州,此时方七佛方元帅以六万大军攻打秀州,又岂能有不成之理?
一旦方元帅攻下秀州,那湖州的陆行儿与苏州的石生便可与我军会师一处,到那时候,十万大军守在北方,我军又何来腹背受敌一说?”
陈箍桶脸色十分不好,他也深知自己已经无法说服对方,索性便没有再继续反驳。
方腊见对方偃旗息鼓做默许状,这才语气缓和了不少:
“军师所忧所虑我皆已知晓,可咱们就这么些人手,若是兵强马壮我也就依了军师所言。
可咱们并不是呀,大军虽多,可武器甲胄缺失的严重,军中更是五人一刀,十数人一甲,此时若再去刺激那北边的狗朝廷,吃亏的可就是咱们了。”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烦闷的摇了摇头:
“再者这杭州城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就连军中兵卒的份额都已经减半,就更遑论百姓了。
我若是再不将这城中大军派遣出去,坐吃山空之下,这城中可就真的要人吃人了。
更何况如今军中不少将领已经失了最初的锐气,成天想着安于现状,已经丢了我等为何要反的初心,再这样继续下去,只怕不用朝廷攻来,我们就先内部生了乱子。
而想要这些兵卒听话,那就只能将他们全都派谴出去打仗。
不仅要打仗,还得打胜仗才能安抚军心。
那哪里又可以打胜仗呢?只能选择在江南军备薄弱之地,若是攻打北边,一旦失败,只怕这军心......”
说到最后,方腊看向了陈箍桶露出一丝奈何。
陈箍桶看着病榻上的圣公方腊,心中也是悠悠一声叹息。
是啊,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可能够选择的又有哪个呢?
他看着神态疲惫的方腊,想着最近对方所经历的种种遭遇,慢慢的便也理解了对方。
经历了一趟鬼门关的人,心境发生变化也实属正常,自然也就更加惜命。
就在这时,侍从进来禀报道:
“圣公,郑元帅有急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