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破晓,雾霭氤氲。
沉睡了一夜的杭州城,开始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空气中依旧湿冷的让人不适,地上的昨夜冰,也被早起的行人踩踏的裂痕满布。
今日是正月十三,两天后便是上元佳节。
往年里这时的杭州城早已是千灯竞放五彩绚烂。
但今岁却略微显得有些萧瑟空旷。
也可能是七日前的那场大乱,让本就战战兢兢的杭州百姓更加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陈策今日起的很早,他缓步跑在巷子中。
他的脚在六日前便已经彻底的好了,自那日之后,他每天都会早起跑上大半个时辰,以此来锻炼身体。
正是那日救下方腊的原因,他如今已经可以随意的出入这条巷子了。
不仅如此,只要他愿意,此时的他也是可以随意的出入皇宫的。
那日方腊苏醒之后,便给了他一个身份,就是圣公特使兼翰林医官院总提点。
除了不能参与军务政事,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接触。
当然了,现在他的任务还是以救治方腊兄妹为主,其他的事情也用不着他操心。
但今日会有所不同。
因为方凝之前的女军已经解散,现在她必须要挑选一批护卫出来。
由于她还有伤在身,再加上七日前又受了内伤,所以这个任务便落在了陈策的身上。
不过现在时辰还早,他一时也不着急,便慢悠悠的继续锻炼着。
巷子口有户宗姓的大叔,人很和善,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说话做事都很有章法。
前两日他家中闺女得了风寒,那大叔便跑到了陈策的小院求过药,此时那宗姓大叔正站在门口,用竹竿敲着屋檐下的冰锥。
“陈郎中又锻炼身体呢?”
他笑着与陈策打了声招呼,陈策点了点头,停下稍微歇了歇。
“大叔...打这冰锥作甚?”
宗姓男子笑着道:
“这巷子里有几个孩童总在这边玩耍,若不及时敲掉,掉下来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陈策点了点头,称赞了一句:
“大叔还真是活雷锋呀?”
“呃......活...雷锋?”
“哈哈,就是心地善良的意思。”
“哈哈~,陈郎中也是医德高尚啊。”
两人职业互吹了一番后,陈策便拱拱手继续跑开了。
他刚跑出没几步,好像想起了什么,便又回头对着那宗姓男子道:
“对了,若是没药了,可以来找我,给你打折。”
宗姓的中年人笑着点了点头,直到对方跨过那座石拱桥后,中年人这才对着门内老者道:
“大哥,还生人家的气呢?人家不就是下棋赢了你几局吗?至于吗?”
那老者冷哼了一声:
“赶紧干你的活吧!老夫去给小卿煎药。”
宗姓中年人摇了摇头,便又继续敲打了起来。
陈策这次没再停歇,直接就跑进了自己的小院。
刚进小院就瞧见二楼阳台的黑衣少女,陈策不由摇了摇头:
“说了多少遍了,你现在不能吹风。”
方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同样的开口道:
“说了多少遍了,你这样锻炼是没有用的。”
陈策一时语塞,便也不再与对方争执。
他走到廊下先是做了几十个俯卧撑,随后屏气凝神,练起了后世的军体拳,几日前方凝又根据陈策的体质改进了一下,如今陈策打的也是有模有样。
锻炼结束,他又拍了拍身上的肌肉,这才坐在椅子上歇息。
胖婶和姚婶一个在煎药一个在熬粥。
自那日他救下方腊之后,这两个妇人便不让他再碰任何的活计了。
致使后来他想自己做些什么都得偷偷摸摸。
好在提纯酒精这件事上陈策一再坚持,那两个妇人最终也妥协了下来。
就在他将提纯的酒液反复提纯下,如今他已经可以将酒水的度数控制的和后世的白酒度数差不多了。
“陈先生,俺,俺想请你帮个忙。”
胖婶将烧好的米粥放在桌上,有些扭捏的开口。
陈策见她这般样子,不由好奇问道:
“借钱?”
胖婶赶忙摇头:
“不借钱,不借钱,就是......”
陈策见对方瞬间红了脸,心底顿时就是一声咯噔。
陈策表情十分难看,不由催促道:
“是什么?”
“就是......俺,俺家汉子,”
“咋了?”
“就是有些,先生应该懂得。”
陈策一脸懵的连连摇头:
“我不懂,不说算了,我吃完饭还要去给圣公换药。”
说着陈策便端起其中的一碗白粥,小心的贴着碗沿转圈的喝了起来。
胖婶此时脸红的像烧红的火炭一样,只听她说道:
“就是俺家汉子有些快!”
“噗!~”
陈策刚喝进嘴巴里的白粥又给喷了出来。
陈策略微咳嗽了一声,化解尴尬。
“多,多久了?”
“半年了。”
陈策点了点头:
“能治,有时间可以让他过来一趟。”
一听能治,胖婶顿时心花怒放,满脸欣喜的连连点头。
“俺明日就让他过来!明日就让他过来!”
说着便一脸欢喜的端着一碗米粥朝着楼上送去。
陈策摇了摇头,呢喃了一句:
“可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啊......”
他吃过早饭,随后拿着药箱便上了门前的一辆马车。
如今这些起义军的普通兵卒,对陈策那是十分的敬重。
之前陈策坐马车说过一次有些硌得慌,驾车的那汉子竟要将自己的冬衣脱下来给他垫着。
不过陈策自然是拒绝的,他可还没有娇气成这样。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了州衙,陈策轻车驾熟的走进了一处暖阁。
此时暖阁中,方腊正在和其他人商议着军事公务。
陈策本来是想在外面等着的,被太子方亳见到后就又给请了进去。
刚进去,里面便传来几人的谈话。
“俺觉得吧,咱们就应该多分几路,如今朝廷的厢军只要见到咱们就会逃跑,真的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
这时又有另一人开口说道:
“如今各地起义军纷纷响应,咱们还得赶紧将这些地方攻下来才是,不然迟则生变。”
“我赞成,凡是我们摩尼教已经打开局面的地方,都必须先将这些地方拿下。
等到合兵一处再继续北上,到那时要比现在北上的压力小上不少,不然的话,南北夹击腹背受敌,我军怕是难以支撑……”
外厅陈策和方亳坐在一起品茶,里面的声音刚开始还能听清楚,不知是不是故意压低了声音,还是已经谈话结束。
反正到了后面,他基本上就已经听不到了。
这时,方亳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爹爹的伤势还得多久才能恢复?”
“快则三个多月,慢则半年。”
方亳一听,点了点头:
“能否再快些?”
陈策摇了摇头:
“是药三分毒,何况圣公身子弱,只能慢慢调养了。”
方亳颔首,呢喃了一句。
“这样啊,看来只能我去了。”
看到对方那愁苦的脸色,陈策不由皱眉:
“去哪?婺州,衢州吗?”
一旁的方亳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颤。
再次看向了陈策的目光,便恍若见鬼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