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4月25日,新奥尔良市。
浓重的硝烟味,混杂着恐慌的气息,弥漫在新奥尔良的街头巷尾。
密西西比河下游方向,联邦舰队持续不断的炮响,一声声敲在每一个市民的心头。
杰克逊堡和圣菲利普堡的炮火已经稀落下去,而联邦舰队那庞大的、悬挂着星条旗的钢铁巨影,正逆流而上,炮口森然,直指这座美利坚南方港口城市。
现在,“哈特福德”号的主炮炮口,正缓慢移动着!
目标!新奥尔良的市政厅大楼!
而原本应该是指挥中枢的新奥尔良城防司令部,此刻却像一个被捅破的马蜂窝!
文件散落一地,桌椅翻倒,地图被撕扯。军官们或者说是刚被授予了头衔的民兵头子们,脸上写满了仓皇!
他们不再是几天前还叫嚣着要与北军决一死战的“勇士”,而是一群被猎人围堵的兔子。
“哈格雷夫斯上尉呢?!”
“琼斯少尉也不见了!”
“民兵!民兵营那边报告,人都跑光了!”
“仓库钥匙!钥匙在谁手里?!”
恐慌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正是提前离开舰队,再次返回城里的陆擎苍这些天精心策划的舆论!
“北军破城后要屠城泄愤!”
“所有带兵抵抗的军官,都会被吊死在市政厅广场!”
“北军的新型舰炮!一炮就能摧毁一整栋楼!”
这些流言就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哈格雷夫斯家族及其党羽军官们最后的勇气和本就脆弱的忠诚。
他们原本就只是想拉一群乌合之众,打算在大后方谋个一官半职,方便仗势欺人,收敛钱财!他们可没正规军人那种舍生取义的念头!一丝都没有!
就在25号早晨天色微明的时刻,城中各处临时设立的民兵集合点,那些由市民、码头工人和流浪汉拼凑起来的近3000名“民兵”还没起床!
哈格雷夫斯家族的军官或亲信却成了溃逃的先锋。
连招呼都不打!
军官们带着自己的亲信,率先消失在混乱的街巷中,向着城外的密林或更远的地方逃窜。
等民兵们睁开眼的时候,头头们已经不见了踪影,失去了指挥的他们,瞬间成了一盘散沙,恐惧野火般蔓延,所有人都扔掉手中粗劣的步枪或棍棒,扯下象征身份的布条袖标,混入四散奔逃、哭喊的市民人流中。
短短两个小时不到,新奥尔良街头巷尾最后一点象征性的武装力量,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留下的,只有满地丢弃的武器、踩烂的袖标。
而市政厅顶层的市长办公室,此刻就像一座漂浮在恐慌海洋中的孤岛。
约翰·T·门罗市长站在落地窗前!
窗外,满是混乱的城市景象:远处河面上,联邦舰队“哈特福德”号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市政厅!近处街道上,是无头苍蝇般奔逃的人群和满载金银细软、吱呀作响的马车。更不用说打砸商店的暴徒和随处可见的掏枪对射!
门罗市长面色铁青,他转身,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
“砰!”
“懦夫!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
他的怒吼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愤怒!
哈格雷夫斯家族!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满口“邦联荣耀”的军官们!竟然在最后关头,和他们能掌控的民兵,集体失踪了!
这釜底抽薪的一击,彻底粉碎了门罗市长组织抵抗的幻想。没有军队,没有民兵,他这位市长,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投降?向那些北佬投降?
不可能!他宁愿战死,也不愿背负投降的耻辱!
可是拿什么去战?用自己血肉之躯去挡炮弹吗?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市长夫人玛丽安·门罗冲了进来,她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昂贵的裙摆沾上了泥点,脸上满是疲惫和恐惧。
“老公!”玛丽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冲上前紧紧抓住丈夫的手臂,“外面……外面全乱了!哈格雷夫斯家的人……都不见了!一个都找不到了!北军的军舰……就在河上!炮口……炮口就对着这里!”
她稍微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刚刚收到的信息:“伊莎贝拉·杰克逊……她冒着危险找到我……让我务必告诉你……说是有北方贸易伙伴要替北军向你的话……”
玛丽安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那个语气:“‘市长先生,您已经尽到了一个南方人的职责。无畏的抵抗除了葬送您和无数市民的生命,改变不了任何结局。现在放下,至少能保全这座城市,也为您留一条生路。’”
“门罗!求你了!想想我们的孩子!想想这座城市!”玛丽安带着绝望的恳求,眼泪夺眶而出,她亲眼目睹了街头的混乱和恐慌,她害怕丈夫成为北军立威的祭品。
门罗市长身体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死死盯着妻子!她居然要自己投降?伊莎贝拉·杰克逊?那个“夜莺巢”的老板娘?她们竟然在这种时候,通过自己的妻子,传递这样的信息?
劝降?警告?
门罗市长疲惫地看了眼妻子泪眼婆娑的脸庞,随即再次投向窗外。
联邦旗舰“哈特福德”号那巨大的、覆盖着锻铁装甲的船体,在河面上投下令人窒息的阴影。那黑洞洞的炮口无情地凝视着他,凝视着这座毫无防御的城市。
一股无力感瞬间淹没了门罗市长心中最后的坚持,他所有的强硬,所有的荣誉感,在这钢铁巨兽和全城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门罗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他颓然地重重地跌坐回那张象征着市长权力的高背椅中。
眼中的火焰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对未知命运的茫然!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脸。
窗外,联邦舰队的汽笛声,穿透了城市的喧嚣,清晰地传入了死寂的市长办公室。
忽然,他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咆哮!
“我不可能投降!征服者不享有被尊重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