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忠浑身泥泞、满脸汗水,好不容易从太守府地道口爬出。
这地道口的入口开在太守府庖厨的灶台里,平日柴火熊熊,根本无人能料到此处竟有一条地道。
夜色之下,他屏息凝神,听得不远处有东吴哨兵踱步巡逻,便取下背后强弓,搭上一箭,拉弦至满月,一道破空之声疾射而出。
那哨兵未及呼喊,已扑倒在地。
远处传来更多哨兵脚步声,似乎是听见了那哨兵倒地的声响。
黄忠目光一凛,知道已惊动敌人,立刻弯弓再搭箭,他嘴角微勾,眼中精光如炬,拉开弓弦稳稳地瞄准走廊转角。
唰唰唰——三箭连发,几乎没有间歇,只见三道寒芒破空而去,前后时间间隔不及半息。
远处三名闻声赶来的东吴哨兵才刚刚现身,还未看清前方之影,便已喉间中箭,仰头倒地,无一生还。
黄忠站起身,轻吐一口气,他已年过花甲,却力气不衰、目力如鹰。
这“连珠箭”是他年轻时的成名绝技,瞬息间可射出数箭,百步之内,未有不中。
黄忠和几名弓手把守在各个路口,五千精兵陆续从狭窄出口钻出,悄无声息,潜入太守府各处。
黄忠命五百人留守府内,防敌反扑,亲率余下精兵,直奔喊杀声震天的东门。
一路上,黄忠亲自领队,潜形匿迹,率军悄然穿过巷道小街,摸向城门。
黄忠曾镇守长沙多年,对城内道路路径烂熟于心,避开重兵守卫和岗哨之处,一路疾行。
城中吴军因连夜奋战,加之关羽在外三门轮番攻打,许多士卒疲惫困倦。
到了东门内侧,只见城门楼下值守的十余名吴军将士正倚墙打盹,或低声交谈,丝毫未察觉危机将至。
黄忠见东门守军倾巢而出,城门空虚,果断下令:“速夺城门!”
遂身先士卒,率军突入,守门吴军不过百人,猝不及防,被黄忠军的刀光吞没。
黄忠一刀斩杀城门校尉,下令推动机关,打开沉重的城门。
城楼上的吴军发现了异动,举目望去,只见东门内火光冲天,一队甲士已打开城门。
“不好!城中有敌军!快放箭!”一名吴军校尉大呼。
登时,弓弩齐鸣,城楼上的吴兵箭如雨下,向下方荆州军猛射,一时间荆州军倒地数十人。
黄忠见状,立刻喝道:“全军列阵,盾兵上前,弓弩掩护,随我杀上楼去!”
几十面大盾迅速推至前排,盾兵紧密如墙,将箭雨隔在外头。
黄忠躬身藏于盾阵之后,眼神犀利如鹰,身旁数十名亲卫亦默不作声,静候命令。
“杀!”黄忠一声暴喝,亲率亲卫部队沿城楼石阶直冲而上!
吴军守兵见敌已至,弃弩拔刀,欲堵阶梯。
两军在狭窄通道中短兵相接,黄忠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吴军节节败退。
城下,关羽正在和身披锦袍的东吴猛将甘宁激斗,甘宁腰间一串铜铃有节奏地响动,铃声清脆却回荡如催命之音。
关羽手中青龙偃月刀如同龙蛇翻腾,一招快似一招,直欲劈碎眼前敌将。
甘宁却是身形灵巧,左右腾挪,偶尔举刀还击,虽落下风却纵横来去,竟一时间难以擒杀。
关羽越斗越怒,青龙偃月刀寒光飞舞,将甘宁逼退回阵中。
忽听背后号角大作,喊杀之声骤起,原来吕蒙自城门杀出,欲合围关羽。
关羽猛地回头,只见吕蒙银枪在手,策马直冲,直指关羽而来。
腹背受敌,关羽不慌不乱,翻腕拨刀,立刻策马回身,迎战吕蒙。
却说关羽正与吕蒙酣斗,青龙偃月刀挥舞如风,逼得吕蒙连连后退。
就在此时,身后铜铃再响,一道寒光骤然袭至关羽背心。
关羽猛然察觉,怒喝一声,刀锋回转,格开甘宁兵刃,旋即横扫,逼退吕蒙枪锋。
关羽军被两面夹击,阵形已乱。
但此时关羽已无暇顾及指挥,甘宁出招奇诡,专攻关羽破绽,吕蒙亦配合默契,不断牵制其正面。
两人皆是东吴名将,合力之下,关羽竟一时陷入困境。
数合之后,关羽已感气力不继,额头冷汗直冒,呼吸渐重。
青龙偃月刀虽仍招招凌厉,但力道已不如初时。
吕蒙冷笑连连,眼中凶光大盛,枪如毒蛇吐信,直刺关羽左肩处的破绽。
眼看就要得手,吕蒙突感背后一阵阴风。
原来是黄忠夺下了城楼,在城楼上瞧见吕蒙和甘宁两人在夹攻关羽,暗自骂道:“好啊!好啊!二打一是吧,那就休怪老夫不讲武德了!”
黄忠自城楼挽弓,目光如鹰,瞄准吕蒙,一箭射出,箭矢如流星破空而至。
吕蒙耳听阴风,侧身一躲,箭矢错过后心,刺入后肩,鲜血迸流。
吕蒙吃痛,右臂无力,枪势一乱,关羽趁机挥刀,厚重的青龙偃月刀击落了吕蒙手中长枪,直斩下吕蒙右臂。
吕蒙鲜血迸流,惨呼倒地,昏迷不醒。
阵中吴军小将鲜于丹、徐忠、孙规三人见主将重伤,奋不顾身杀出,三人合力挡住关羽,身后士卒赶忙架起吕蒙,且战且退,护着残部向江夏方向撤去。
甘宁一看城池不知怎的已被夺得,吕蒙陷入昏迷,只道大事不妙,和关羽拉开距离,领军撤向桂阳去了。
长沙城内杀声渐歇,残月悬空,漫天烽烟终归寂静。
剩余东吴守军见主将吕蒙重伤、甘宁撤军,心知大势已去,纷纷弃械跪地投降。
关羽缓缓策马而入,沿街百姓从屋后探头观望,有的已潸然泪下,喃喃:“关将军回来了……长沙,又是咱们的了。”
城楼上,黄忠也已带兵肃清守军,见关羽入城,下城相迎。
关羽望着黄忠,面上神色有些古怪。
他沉默片刻,忽然“哼”了一声,转头望向城中高楼:“你这一箭若是再晚一些,我这条命,怕是要落在吕蒙那厮手里了。”
黄忠微微一怔,随即仰天长笑:“若非将军勇猛,黄忠再多一箭也是无用。”
关羽嘴角动了动,神色一黯,终究没有再说反话,“汉升,我关羽一世自负,向来不屑人相助,但今番若非你知晓密道、登楼一箭,老夫……怕真是夺不回这长沙城。
若长沙不保,不但我军威折损,我更将误兄长之大业……如此大错,几不可赦!”
关羽缓缓下马,负手而立,“老将军,关某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