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解除,吴三桂怒气冲冲登上城头。
魏藻德脸上带着几分愧疚,说道:“老夫真的不知是平西伯的兵马,还以为闯军假扮,望平西伯莫怪。”
吴三桂破口大骂:“干你娘!老子今晚几乎死在你手里!”
魏藻德苦着脸说道:“平西伯,咱们有事说事,别骂娘啊!”
“老子就要骂,干你娘,干你娘!”
吴三桂余怒未消,对着魏藻德一通乱喷。
魏藻德被骂的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应,只能唾面自干。
吴三桂骂了一阵,这才问道:“你倒是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在自家城门口设下这等绝户阵?”
魏藻德脸色尴尬,不敢与吴三桂对视,低声道:“平西伯息怒,实在是……闯贼狡诈,今日有确切情报,声称闯军可能会假扮勤王兵马,前来诈城,陛下亲口谕旨,命老夫设下此瓮城伏兵之计,只待其前锋入彀便落下千斤闸,以弓弩火器歼之……万没想到,竟是平西伯的勤王铁骑!险些铸成大错,老夫……汗颜至极!”
“哼!”
吴三桂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并未释怀,但也知此刻非纠缠之时,强压火气道,说道:“算你还有点眼力,没真动手!否则老子这几千精骑,不明不白折在自家城门口,岂不成了千古笑话!”
魏藻德见吴三桂语气稍缓,心中稍定,随即又涌起新的疑惑,问道:“平西伯,陛下勤王诏书早已发出多日,关宁军近在咫尺,缘何今日才到?且……为何只带了这数千人马?”
“闯军在三日前便已经大军围城,如今京城形势危如累卵,这点兵力……实在是杯水车薪啊!”
吴三桂一听,刚刚压下的火气又噌地窜了上来,指着魏藻德的鼻子吼道:“你当老子是神仙?陛下的旨意是放弃宁远,即刻回援!可宁远城里是空的吗?那是数十万军民百姓!我若不将他们迁徙安置妥当,难道就任由他们落在满洲鞑子手里,任其屠戮蹂躏,资敌以粮草人口?老子在宁远城下拼死拼活,为的是谁?”
他喘了口气,指着身后那些风尘仆仆的骑兵,许多战马口鼻都喷着白沫,继续吼道:“安置好百姓,老子片刻不敢耽搁,把步卒辎重甩在后面,亲自带着这四千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日夜兼程,马歇人不歇,跑死了多少好马!就为了能快一点赶到京城!结果呢?好不容易赶到,差点被你们当给包了饺子!老子的人马现在是人困马乏,刚想喘口气,你又嫌人少?”
魏藻德被吴三桂连珠炮般的质问噎得哑口无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吴三桂所言不虚,迁徙数十万军民是泼天大事,绝非一日之功,短短数日能先率精锐骑兵赶到,已是极限。
就在此时,城楼台阶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驾到——”
吴三桂和魏藻德同时转身,特别是吴三桂,立刻收敛了所有情绪,慌忙整理衣甲,朝着声音来处躬身行礼。
“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疾步走上城头,根本无暇细看行礼的众人,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闯贼进城了?”
魏藻德顿时哭笑不得:“回禀陛下,非是闯贼……是……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语无伦次,急急将刚才如何误判,如何设伏,如何差点将勤王的平西伯吴三桂当成闯贼伏杀的过程,结结巴巴地复述了一遍,末了说道:“臣……臣没有观察好敌情,险些误了大事,臣罪该万死!”
朱由检转头看到吴三桂,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道:“平西伯,你终于到了,可让朕等的好苦啊!”
吴三桂连忙道:“臣吴三桂奉旨勤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臣接到圣旨,深知京师危殆,片刻不敢耽搁!然宁远城数十万军民,乃我大明子民,辽东最后之屏障,陛下旨意令弃守,臣不敢不遵,但亦不敢弃民于虏!臣竭尽全力,以最快速度将百姓安置内迁,随即亲率麾下最精锐四千关宁铁骑,星夜兼程,驰援京师!后续尚有步卒三万余人,由臣部将统领,押运粮草辎重,亦在全力赶来途中!臣愿率三万余关宁军,为陛下死战!”
朱由检连连点头:“好,好!来了就好!看到卿家兵马,朕心甚慰,安置宁远百姓……你做得对,该当褒奖!”
事实上,前世的崇祯犯了个大错误,就是给吴三桂下旨的时候,要求他放弃宁远城,并且安置好军民百姓。
吴三桂显然也没有料到北京城如此不堪一击,这边刚把人安置好,那边就挂树上了。
“报——”
李若琏匆匆而至,抱拳道:“启禀陛下,前方发现发现大队兵马,疑似是闯贼到了!”
朱由检顿时来了兴致,说道:“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就按计划行事!”
魏藻德脸上立刻挤出僵硬的笑容,躬身道:“陛下亲临,臣等自当尽力辅佐陛下!”
朱由检却说道:“你是主将!当然是你来指挥!”
魏藻德后背全是冷汗,慌忙道:“陛下在此,臣……臣岂敢僭越,还请陛下亲自坐镇……”
“让你上你就上,废什么话!”
朱由检眉头紧锁,语气极其不耐烦。
魏藻德还想搪塞几句,却看到朱由检一把拉住吴三桂的胳膊,向后退去。
“平西伯,随朕来!”
“是!”
两人的身影转眼就隐没在城楼角落的阴影处。
魏藻德只觉得头皮发麻,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发号施令:“升起千斤闸,弓弩手准备!”
沉重的绞盘嘎吱嘎吱响起,巨大铁闸门缓缓升起。
城墙上顿时响起一片兵器碰撞和脚步移动的嘈杂声,士兵们紧张地奔向自己的战位,箭矢搭上弓弦,再次做好战斗准备。
李若琏走上前,说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魏藻德定了定神,然后说道:“先不急,这次定要问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