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九莲山半山腰处。
朱厚熜一行人正朝着那山上行去。
眼下正是十月末,九莲山层林尽染,枫叶染红了山间。
自从一个月前,几人从太湖东岸,沿江南运河南下,经嘉兴崇德驿、长安坝,至杭州北新关。
再从杭州渡钱塘江至西兴驿,转浦阳江至诸暨,一路乘船,日行六七十里。
到了衢州一带后,再走陆路,从常山草萍驿入闽,经仙霞岭古道,过浦城、建宁府,沿闽江顺流至福州洪山桥。
从福州南台驿再出发,沿福莆官道南下,今日方入九莲山,在山下的林山村打听了一番,修整之后,这才上山而来。
这一番水陆交替而行,一共耗费了三十多天的时间,也让朱厚熜深刻认识到了这个时代底层百姓的不容易。
譬如那些在仙霞岭古道上用命来换生活的挑夫,每天走在那险峻的山路上,一个不慎,便有可能跌落深渊。
还有,在那会稽山一带盗匪横行,据说与当地的矿乱频发有关系,朱厚熜一行在会稽山遇到了一小股山匪抢劫,为了不耽误行程,直接打杀了便离去。
还有途经那驿站之时,有不少驿卒需要打点才提供马匹,而且打点的数目不小,恐怕也只有小有家资,才能乘船骑马。
若是不出来这么一趟,如何能得知这大明天下究竟烂到了什么地步。
所以,这一路,朱厚熜的心情并不算好。
这时,正是清晨。
山上突然传来了钟声。
那一声声钟声,回荡在山间,越是临近南少林。
便越能听得清楚武僧的呼喝声。
山涧浮动着丹桂冷香,南迁的大雁被这一声声呼喝惊起。
一行人穿过了那晨间的层层秋雾,终于到了南少林。
寺门前,正有僧人拿着扫帚在打扫,那扫帚扫走落叶的簌簌声中,似乎都透出几分禅机。
南少林始建于南朝陈永定元年。
唐初之时因十三棍僧救唐太宗有功,太宗皇帝特敕北少林昙宗方丈,在南方建少林寺,故称为南少林寺。
宋末元初时,南少林中,有上千僧人抵抗元将唆都惨遭屠戮。
到了元末,南少林中又有僧人暗中相助太祖皇帝。
所以,在明洪武十年,太祖曾敕修南少林寺。
朱厚熜一行人来的早,故而山间寺前,并无多少香客。
几人聚集而来,便颇为显眼。
邵元节上前,与那扫地的僧人言语几句。
那扫地的年轻僧人便双手合十之后,匆匆而去。
不消一会儿,有一知客僧前来,引众人入寺。
过山门首见天王殿,弥勒笑迎,韦陀肃立,绕行演武场,或见武僧棍影翻飞。
经廊幽邃,可以闻到那樟木经柜散发出的苦香。
再行不久,便来到一处菩提禅院前。
入院之后,两株唐植菩提,果结于干,如佛眼观世。
推门即见三口水缸,左荷绽双蕊,右单莲映日,中承天露浮萍。
只听得那知客僧朝着禅房内双手合十。
“方丈,贵客已至!”
说完之后,那知客僧便悄然退走。
这时,只见那禅房内,一位身披袈裟的白眉老僧,悄然间走出,在看到了邵元节之后,上前与邵元节持手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邵道长,六载不见,仙姿更胜从前。”
邵元节闻言,笑道:“渡玄方丈,也是愈发精神了。”
“这倒是让贫道好生羡慕。”
原来,邵元节数年前游历天下,曾来过九莲山,彼时,他便与当时已经是南少林方丈的渡玄进行了一番切磋。
当然,这切磋并非是武功切磋,而是在禅法道功之上的切磋。
从那之后,二人也算是建立了友谊,当时,邵元节还在南少林住了小半个月。
所以,这一趟前来,朱厚熜等人便以装作邵元节的亲属为名目。
邵元节和渡玄和尚寒暄一番。
渡玄和尚请几人在禅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不消一会儿,便有小僧将茶水送来。
眼下,朱厚熜还是易了妆容,坐在一旁只是喝水。
听着邵元节和渡玄和尚交谈。
又过了一会儿,邵元节小声与渡玄和尚说道:“方丈,可否借一步说话!”
渡玄和尚闻言,微微颔首。
随即,二人便进入那禅房之中,过了盏茶时间,二人方才出来。
待二人出来之后。
邵元节对着朱厚熜眨了眨眼。
朱厚熜见状,便明白邵元节已经说动了渡玄和尚,只是不知邵元节是用了什么法子。
毕竟,他觉得这【葵花宝典】在南少林应该也是个忌讳,当年因为这玩意儿引发的事情,可是不少。
渡玄和尚行来,与朱厚熜持手道:“施主,请你与邵真人随贫僧来吧。”
随即。
其余众人留下,只有朱厚熜和邵元节跟着渡玄和尚,走出禅院,穿过幽邃的经廊。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后,三人来到藏经阁前。
渡玄和尚与那守阁的僧人见了礼,吩咐一声,不要让其他人靠近之后,便带着朱厚熜和邵元节进入阁中。
待进了阁中,走进深处。
那渡玄和尚,方才朝着朱厚熜双手合十见礼。
“贫僧渡玄见过殿下。”
朱厚熜看了一眼邵元节。
他之前可是和邵元节说好了,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与这方丈透露他的身份。
邵元节急忙解释道:“公子,渡玄方丈晓得其中利害,绝不会透出半点风声,贫道与其相交数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事已至此,朱厚熜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与那渡玄和尚持手回礼。
“方丈,我来此处的目的,想必方丈也已经知晓。”
“还请方丈行个方便。”
渡玄方丈闻言,微微颔首,请二人再往阁中深处走去。
不多时,几人走到阁中最靠里边的一处书架前。
渡玄方丈在书架上一按,书架对面的墙壁上,却是突然一动。
一个暗格显现而出。
渡玄方丈伸手,从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放着两本经书。
渡玄方丈看着那本经书,脸上闪过一抹追忆。
“一转眼,已经是五十多年过去了。”
“师父他老人家若是还在世,应该也已经想通了。”
“殿下,这便是我师父红叶禅师生前所留。”
“其一为【红叶禅功】,其二便是【葵花宝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