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青木之森,空气仿佛凝成了翠玉。参天古木的树冠交织成浓密的穹顶,漏下的阳光被滤成柔和的、带着生命律动的翡翠色光斑。
无处不在的木属性能量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温润的雾气缭绕在虬结的根须和厚实的苔藓之间,点点微小的、萤火虫般的碧绿光点无声飘荡。
这里静谧得不似星斗大森林深处,反而像一处被时光遗忘的古老秘境。
霍雨浩的灵眸全力运转,紫金色的光芒在右眼深处跳跃。在他的精神视野中,这片森林的核心区域,能量浓郁得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脉动的碧绿心脏。
而在那“心脏”正中央,矗立着一株难以形容其宏伟的古树。
它的主干粗壮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呈现一种深邃的、仿佛沉淀了万年岁月的青褐色,布满了深刻的、如同古老符文的裂痕。
树冠铺展,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剔透,流转着内敛的生命光华。
然而,在霍雨浩的感知里,这磅礴的生命力之下,却隐隐透着一丝迟滞与暮气,仿佛一条壮阔的河流,在奔腾不息中遭遇了无形的堤坝。
“就是它了!”天梦冰蚕的声音在精神之海中响起,带着一种故地重游的感慨,“十万年的青灵古树……不,等等?”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它……它怎么还卡在八万年巅峰?!这不可能啊!以它的底蕴和这片宝地的滋养,十万年早该水到渠成了才对!”
纳兰嫣然红眸凝视着那株散发着沧桑气息的巨树,敏锐地捕捉到了天梦冰蚕语气中的惊愕。她并未言语,但精神意念已清晰地传递过去:『何解?』
天梦冰蚕的精神体在霍雨浩精神之海里烦躁地扭动着: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哥当年……咳,哥当年还在星斗外围混的时候,就听说过它的大名,那时候它就已经是八万年巅峰的强者了!
这片青木之森几乎就是它的领域,能量充沛无比,按理说它突破十万年瓶颈虽有难度,但绝不至于这么多年纹丝不动,甚至……生命力似乎还在被某种东西缓慢侵蚀?”
就在这时,那株巨大的青灵古树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尤其是感应到了天梦冰蚕那独特而磅礴的精神波动。
巨大的树身微微一震,覆盖着厚厚苔藓的根部附近,无数藤蔓如同苏醒的巨蟒般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通往树干内部的、幽深而散发着清新木香的洞口。
一道苍老、温和,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苦涩的精神意念,如同涓涓细流般传递出来,清晰地响在纳兰嫣然、霍雨浩、萧萧以及精神之海中的天梦冰蚕和冰帝的感知中:
『……久违了……天梦……老朋友的气息……还有……强大的冰之帝王……以及……几位人类朋友……』
这意念直接沟通心灵,避开了语言的障碍。萧萧惊奇地捂住了小嘴,霍雨浩也屏住了呼吸。
天梦冰蚕的精神体猛地一僵,随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在精神之海里蹦跳起来:
“老木头!是你?!你搞什么鬼?!怎么混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当年哥记得你意气风发,这片林子都是你的地盘,突破十万年指日可待啊!”
古树苍老的意念带着浓浓的无奈和一丝……难以启齿的尴尬:
『唉……命运弄人……或者说……是因果报应……天梦……你……可还记得……许多年前……当你还是一只……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胖虫子……在星斗外围游荡时……』
天梦冰蚕的金色小眼睛瞬间瞪圆了,触须僵直:“等等……你……你该不会……”
古树的意念充满了歉意和苦涩:
『是……当年……你的气息太过庞大纯粹……对我这等草木之灵而言,如同黑夜中的明灯……
我……我未能完全克制住本能……在你栖息于我附近一棵普通大树下短暂沉眠时……我……我偷偷汲取了一丝……你的本源精神力和……魂力……』
“什么?!”天梦冰蚕的声音尖利起来,充满了被冒犯的愤怒。
“老木头!你居然偷吸哥?!哥当年就是块行走的肥肉,谁都想啃一口,连你这浓眉大眼的老实树也……!”
『请息怒……』古树的意念带着恳求。
『我并非暴力夺取,只是……如同微风拂过,带走一丝尘埃……而且,我汲取的量,对你当时那浩瀚如海的本源而言,微乎其微……我以为……无伤大雅……』
“放屁!”天梦冰蚕气得触须乱颤,“对你无伤大雅,对哥呢?哥当年东躲西藏容易吗?!等等……”
它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语气变得极其古怪,“你……你汲取了哥的精神力和魂力……然后……就卡在八万年了?”
『……正是如此。』古树的精神意念充满了绝望的颓然。
『起初,那精纯庞大的精神力确实让我受益匪浅,灵智似乎都更加清明。
但很快……我便发现……那精神力太过浩瀚霸道,如同汪洋,而我只是一片湖泊,根本无法完全同化掌控,它反而成了我灵魂深处的负担,时时刻刻需要分心压制,消耗巨大……』
“这还不算完吧?”天梦冰蚕的声音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讽刺。
“哥当年可是冰属性的!哪怕只一丝冰属性的本源魂力,对你这种纯粹的木属性魂兽来说……”
『是剧毒!』古树的意念剧烈波动起来,充满了痛苦。
『那一丝冰寒之力,如同附骨之疽,混入了我最本源的生命能量之中!它与我温和的木属性魂力格格不入,不断冲突、侵蚀!
我耗费了数千年的苦功,调动整片森林的生机去消磨、去压制,才勉强将它限制在核心深处,不至于立刻崩溃。
但也因此……我的本源被它污染、割裂,再也无法圆融如一,突破十万年的那层坚壁……更是遥不可及……甚至……我感觉到那丝冰寒之力还在缓慢地消耗着我的生命力……』
精神之海中一片寂静。霍雨浩和萧萧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古树无法突破的背后,竟有如此曲折,还与天梦冰蚕有关。
冰帝冷哼一声,意念中带着一丝不屑:“咎由自取。”
纳兰嫣然红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她明白了天梦冰蚕之前所说的“古怪”保护层是什么——那是古树调动整片森林生机,勉强构筑起来压制体内异种能量的屏障!
也正因如此,它才显得暮气沉沉。
天梦冰蚕沉默了半晌,那团金光在精神之海里幽幽地漂浮着。它似乎在消化这个事实,也似乎在权衡。
最后,它那独特的、带着点无赖又带着点傲娇的声音再次响起:
“老木头啊老木头……你说你,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唉!”
它叹了口气,语气一转,“不过呢,算你运气好,撞大运了!哥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谁都能咬一口的补品了!
哥现在是……嗯,精神系百万年魂兽!哥的宿主……呃,哥的伙伴们正好需要个木属性的‘门面’!”
古树的意念带着茫然和一丝微弱的希望:『……门面?』
“没错!”天梦冰蚕的精神体瞬间又变得活蹦乱跳,金光闪闪,“看到我身边这位英明神武、气质不凡、潜力无限的小丫头没?”
它指的是纳兰嫣然:“她需要一个木属性武魂来装点门面,掩盖她真实的力量。你的底子正好合适!
而且,只要你肯配合她完成这个‘武魂缔结’的实验,哥就发发慈悲,既往不咎,原谅你当年偷吸哥的‘小小’过失!甚至……还能帮你解决掉体内那颗‘毒瘤’!”
纳兰嫣然适时地向前一步,清冷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巨大的古树树干,红眸深处仿佛有漩涡流转。
她没有说话,但那份沉静与强大,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古树的意念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它感受到了天梦冰蚕话语中的认真,也感受到了眼前人类少女深不可测的气息。
解决体内隐患、突破十万年桎梏的诱惑是致命的。但“武魂缔结”?这对它而言是完全陌生且充满风险的道路。
『……如何……配合?』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更高境界的渴望压倒了一切,苍老的意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