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在研究地图纹的过程中,我突然听到从石底传来一阵战鼓声。战鼓声低沉而雄浑,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战争。
我猛地从测绘仪前弹起,手腕带翻的墨水瓶在羊皮纸上洇开大片污渍。那鼓声贴着耳膜钻进颅骨,像有人用生锈的铁钉在敲击脑壳。我攥着地质锤冲出门,暮色中的吊脚楼群在鼓声震颤下仿佛浮动的蜃楼。
“阿婆!您听见那声音了吗?”我拽住背着竹篓的老妪。她浑浊的眼珠转了转,篓里的干辣椒簌簌掉落:“后生仔莫要乱讲,这寨子百年没响过铜鼓了。”
话音未落,第二波鼓声如闷雷滚过,震得屋檐下的玉米串哗哗摇晃。阿婆竹篓里的花椒洒了满地,她突然变了脸色,佝偻着背跌跌撞撞往寨门跑。
我紧追不舍,边跑边喊:“阿婆,您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婆头也不回,声音带着哭腔:“雷神发怒了!再不拜祭,寨子要遭大难啊!”
我追着阿婆跑到寨口的风雨桥,她正对着桥墩上斑驳的图腾画磕头。“雷神发怒了!”她枯瘦的手指指着桥底青苔覆盖的石刻,“当年那场血战,死的人比这河里的石头还多!”
我顺着她的指向看去,那些看似普通的云雷纹,在鼓声共鸣中竟像扭曲的人脸。我蹲下身,凑近石刻,喃喃道:“阿婆,您说的血战,是哪一年的事?”
阿婆仍在不停磕头,声音沙哑:“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是很久很久以前,具体哪年,谁也说不清咯!只知道,从那以后,寨子就立下规矩,不许提这场战事,更不许碰跟它有关的东西。”
“林教授!”熟悉的呼喊从身后传来。考古系研究生小吴抱着笔记本电脑气喘吁吁跑来,“您听!声呐探测仪在河床下发现异常震动频率!”他调出波形图,密集的曲线在屏幕上疯狂跳动,与鼓声的节奏严丝合缝。
我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小吴,你觉得这和《蛮溪志》里记载的侗族先民埋鼓震慑敌军的事有关吗?”
小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眼神中满是兴奋:“教授,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您看这波形,还有这震动的频率,和书中描述的战鼓引发的震动特征太像了。而且,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当年很可能就是重要关隘。”
我们蹲在河滩上,鼓声从鹅卵石缝隙里渗出来,带着潮湿的铁锈味。“会不会是古代战鼓?”小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根据《蛮溪志》记载,侗族先民曾用整面牛皮蒙鼓,埋在重要关隘震慑敌军。”
我用地质雷达扫描河床,屏幕上突然出现不规则的黑色阴影,形状酷似倒置的鼓身。我指着屏幕,对小吴说:“你看,这阴影的形状,和我们推测的战鼓很吻合。但这鼓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现在突然发出声音?”
小吴挠了挠头,说:“教授,这确实太奇怪了。会不会是最近的地质活动,让原本被掩埋的战鼓发生了位移,从而产生了震动发声?”
就在我们讨论时,寨老拄着拐杖颤巍巍走来。他腰间的银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年轻人,这鼓声三十年前也响过。”老人的声音被鼓声割裂成碎片,“那时我爹带着全寨人祭河神,结果在下游捞起三具穿铠甲的枯骨……”
我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寨老,您说的铠甲枯骨,会不会和明嘉靖年间苗侗联军与明军的那场激战有关?我在县志里看到过相关记载。”
寨老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谁知道呢!这些年,寨子里一直流传着关于那场战争的传说,说战死的将士们怨气未散,一有异动,就会用鼓声警示后人。”
小吴好奇地问:“寨老,那三十年前,除了捞起枯骨,还有其他特别的事情发生吗?”
寨老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说:“那年,鼓声持续了三天三夜,寨子里的牲畜莫名死亡,井水也变得浑浊不堪。后来,还是请了巫师做法,才平息下来。”
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守在地质雷达旁。鼓声突然变得清晰,仿佛有人在耳边擂鼓。雷达屏幕上,那个黑色阴影开始缓慢移动,我屏住呼吸,看见阴影边缘浮现出细密的网格纹路——那分明是古代战鼓特有的蒙皮压痕!
就在我震惊不已时,小吴举着手电筒狂奔而来,光束在他手中剧烈摇晃:“教授!村民说后山的溶洞传来回声!”
我们顺着陡峭的石阶摸进溶洞,钟乳石上凝结的水珠与鼓声共振,在岩壁上投射出扭曲的光影。洞内阴森潮湿,每走一步都伴随着脚下碎石的 crunch声。
“教授,您说这鼓声真的是从溶洞深处传来的吗?”小吴声音有些颤抖,紧紧跟在我身后。
“肯定是,这回声越来越清晰了。小心点,注意脚下。”我一边说,一边用手电筒照亮前方的路。
越往里走,鼓声越震耳欲聋。洞深处,一具锈蚀的青铜鼓斜插在石缝中,鼓面凹陷处积着暗红的锈斑,像干涸的血迹。
我慢慢靠近青铜鼓,小吴紧张地说:“教授,这鼓看起来好邪乎,咱们贸然触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深吸一口气,说:“小吴,我们搞考古的,就是要探索未知。这鼓可能是解开百年前那场血战真相的关键,就算有危险,也值得一试。”
当指尖触碰到鼓身的瞬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炸开:旌旗蔽日的战场、飞溅的血花、士兵绝望的呐喊……鼓声戛然而止,溶洞恢复死寂,只有青铜鼓表面的铭文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光。那些蝌蚪状的文字,或许正藏着揭开百年前那场血战真相的最后钥匙。
我望着青铜鼓,心中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和危险,我都要揭开这个秘密,还原那段被岁月掩埋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