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的气味混合着海风咸腥扑面而来，菲欧娜·霍尔的靴子踩在腐朽的木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她皱了皱眉，将煤油灯提高了一些，昏黄的光线在巨大的废弃造船厂内部投下摇曳的影子。
“你确定刚才没看错？“她低声问道，声音在空旷的厂房内产生轻微的回音。
莱恩的身影在她身旁渐渐显现，像是从空气中凝结而出。他瘦高的身形裹在一件深棕色风衣里，苍白的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非常确定。“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感觉到了吗？“莱恩突然停下脚步，黑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烁，“这里不对劲。“
菲欧娜不需要他提醒。自从踏入这座废弃建筑，她后颈的汗毛就始终竖着。那不是普通的恐惧，而是她作为【鲸】带来的直觉——某种强大而扭曲的存在曾在这里驻足，留下了无形的印记。
她将煤油灯举向高处，照亮了头顶交错的钢铁横梁。那些横梁上悬挂着一些奇怪的、茧状的东西，随着海风轻轻摇晃。
“看地面。“莱恩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菲欧娜将灯光移近，看到厚厚的灰尘上有新鲜的脚印，不止一个人的。
“有人来过，而且是最近。“莱恩站起身，眉头紧锁，“不止是来过——他们就住在这里。“
菲欧娜感到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谁会选择住在这样一个充满死亡记忆的地方？除了那些疯子之外。
她正想开口，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黑暗中传来，像是某种东西在摩擦布料。
两人同时绷紧了身体。莱恩的手搭上菲欧娜的肩膀，瞬间，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连带着菲欧娜也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这是【妄相】的另一个能力，带动其他人一起隐身。
只不过莱恩的道途等级太低，必须保持身体的接触才能维持隐身效果。
沙沙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奇怪的、有节奏的咔嗒声。菲欧娜屏住呼吸，感到莱恩的手指在她肩上收紧。煤油灯被小心地放在地上，光线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
然后它出现了。
从阴影中走出的生物让菲欧娜心里一沉，还是逃不过和他们碰上啊.....
那东西有着人类的躯干和四肢，却顶着一个巨大的、覆盖着绒毛的蛾头。复眼在灯光下反射出诡异的彩虹色光芒，口器不断开合，发出那种咔嗒声。它穿着褴褛的黑色长袍，前肢——或者说手臂——末端是巨大如锤子一般的生物壳结构。
蛾人停下脚步，头部怪异地转动着，似乎在搜寻什么。菲欧娜跟莱恩打了个眼神，示意缓缓接近那东西，趁他不备解决掉。
谁知那东西突然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
“它发现我们了！“莱恩低吼一声，断开了菲欧娜的隐身。几乎同时，蛾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来。
菲欧娜的反应几乎是本能的。她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右臂，迎着扑来的怪物就是一拳。她的“巨力“能力让这一击带着足以击碎砖墙的力量，蛾人被直接打飞出去，撞在远处的铁柱上，发出令人不适的骨骼碎裂声。
但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那东西立刻又站了起来，扭曲的肢体以违背解剖学的方式重新排列，发出湿黏的声响。
“小心！【蛾】拥有极强得到恢复力！“菲欧娜后退一步，摆出防御姿势。
“闯入这里.......就留下吧！”那个人身蛾头的灵觉者瞳孔中带着癫狂，几乎不问青红皂白地再次发动了攻击。
菲欧娜和对方搏斗了起来，【鲸】的恐怖力量开始体现出来。
她先是一拳将身旁老旧而又巨大的船钩砸下，然后抱起那比人大四五倍的船钩，狠狠抡向蛾人。
但蛾人的翅膀为他带来了非常灵敏的速度，菲欧娜的攻击完全没有沾到对方分毫。
趁着两人搏斗，莱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蛾人背后。
【妄相】让莱恩从始至终隐身，在刚才蛾人扑来的瞬间，只有菲欧娜现身，这导致了蛾人出现了一个误区。
他以为闯入者只有一个人。
“扑哧！”
一道粗大的藤蔓从莱恩的手中出现，宛若利剑般穿透了蛾人的胸膛。
“恩？”藤蔓进入蛾人身体的瞬间，莱恩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这头蛾人外壳的防御力似乎太弱了，比起之前他碰到的那只弱多了。
“砰！”
菲欧娜抡着巨大的船钩将蛾人的头一下砸成了肉末！
肉体的毁灭让蛾人彻底死亡，菲欧娜松了口气，将船钩扔到了地上。
“【蛹】级的蛾，这里果然成了拜蛾教的地盘。”菲欧娜神色复杂。
莱恩皱了皱眉头：“这头蛾人似乎比我之前遇到的那只，弱一点.......”
“而且，我之前碰到的那只，是白色的外壳，这只.....”
他看了看脚底的蛾人，月色下的照耀中，透露出肉色的身体表面。
菲欧娜神色凝重：“我听人说，【拜蛾教】拥有某种批量制造超凡怪物的手段。”
“据说他们制作的怪物和拜蛾教自身的灵觉者外形相似，经常引起误会。”
“只不过，这玩意应该只存在于【法兰玫瑰共和国】之中才对。”
莱恩感到惊叹，批量制作的怪物？
他蹲下身子，将手伸向蛾人身体，细细感知。
【净化】的神职发动，他感受到了蛾人体内那股残存的、引起了扭曲畸变的力量。
蛾人体内的骨头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类本身的形态，错综复杂，甚至连该有的器官也全部消失，但还是能察觉到曾经作为人类的蛛丝马迹。
这股扭曲的力量，似乎能够彻底将一个人类转变形态。
莱恩拍了拍手站起身，认同地点了点头：“确实是人类改造的。”
“我们继续前进。“她最终说道，声音坚定，“但需要计划。你的灵性还够用几次隐身和镜像？“
莱恩检查了下自己的状态：“五次隐身，三次复制。“
实际上，以莱恩现在的灵性强度，满额情况下足以使用十次隐身和五次复制能力。
菲欧娜点点头，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银质短刀“那就这样...“
他们的谈话被门外突然响起的尖利笑声打断。那不是蛾人的声音，而是人类的...却扭曲得不成样子。
“小老鼠们...“一个嘶哑的女声唱着，“出来吧...加入我们...飞蛾终将拥抱火焰...“
“被控制的信徒...它们用精神感染普通人...“
菲欧娜深吸一口气，做好了战斗准备。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多，有笑声，有哭声，还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他们被包围了。
莱恩当机立断，连忙从怀里掏出十几面镜子，扔到了房间各个角落。
十二道身影从阴影中浮现。三只人身蛾头的怪物站在最前方，它们覆盖绒毛的头部反射着油灯幽光，口器开合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咔嗒声。后方是八个眼神空洞的人类，手持生锈的船厂工具。
“你小心些，拖住他们。”莱恩低声道。
菲欧娜抖动秀发，自信道：“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三只蛾人突然扑来。最前端的怪物前肢化作骨刃，在空气中划出苍白的轨迹。
第一只蛾人突然扑来，前肢骨刃划出惨白弧光。菲欧娜不避不闪，右拳轰出音爆。拳风掀起的冲击波率先震碎两侧玻璃窗，随后才是骨肉相撞的闷响——蛾人倒飞出去，撞断两根铸铁立柱，甲壳碎片如弹片般四溅。
“左边！“隐身的莱恩在耳畔预警。
菲欧娜旋身横扫，左腿如战斧劈下。偷袭的蛾人被拦腰踢进砖墙，蛛网状的裂纹在墙面绽开。但第三个怪物趁机喷出鳞粉，荧光绿的雾霭中，八个被控制的人类同时举起铁锤与撬棍扑来。
“恐惧！“莱恩的声音在厂房各处同时响起。
他解除隐身的瞬间，三重残像分别出现在不同方位，复制的恐惧能力呈波纹状扩散。被控制的人类顿时跪地惨叫，有人用铁锤疯狂敲打自己太阳穴的蛾卵。但三只蛾人只是略微踉跄——它们对精神攻击有抗性。
菲欧娜抓住这个空档。她单手抓起半吨重的蒸汽机零件，像投掷铅球般砸向最近蛾人。怪物刚闪避，却发现这是佯攻——莱恩突然出现在它闪避路线上，复制来的千钧之力集中在肘击，甲壳爆裂声如同鞭炮炸响。
“身后！“菲欧娜突然预警。
最后那只蛾人不知何时绕到莱恩背后，骨刃直刺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莱恩发动短距传送，出现在五米高的横梁上，那里有他提前放置的镜子。但他忘记蛾人也会飞——受伤的怪物振翅而起，口器喷出腐蚀性黏液。
菲欧娜双腿肌肉暴涨，地面在蹬踏力下塌陷。她炮弹般跃起，抓住蛾人后腿狠狠掼向地面。冲击波震飞周围散落的螺栓，却在烟尘中听到莱恩闷哼——有个被控制者用钢钎刺中了他肩膀。
“找死！“菲欧娜眼白泛起血丝。这次释放的恐惧冲击肉眼可见，无形的精神波纹所过之处，七个被控制者耳中的蛾卵同时爆浆。剩下那个举着钢钎的疯子突然僵住，裤管渗出恶臭液体——他被吓到失禁了。
莱恩趁机按住伤口传送至蛾人首领头顶。空间扭曲的嗡鸣中，他双手交握成锤，复制的巨力配合坠落加速度，将怪物头颅砸进胸腔。甲壳碎裂的脆响如同冰面崩塌。
最后两只受伤蛾人突然背靠背站立，触须高频震颤。所有散落的鳞粉开始共鸣发光，在空气中织成毒网。菲欧娜感到皮肤刺痛，视野出现重影——这是神经毒素。
“闭眼！“莱恩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撕下风衣裹住菲欧娜口鼻，同时全力释放双重恐惧冲击。这次他不仅复制了菲欧娜的能力，还叠加了一丝神力的强化。
蛾人构建的毒网在扭曲的空气中碎裂。菲欧娜趁机突进，一记上勾拳将左侧蛾人下颌击碎，顺势抓住它残破的翅膀当做链锤，抡圆了砸向最后一个敌人。两只怪物相撞的瞬间，莱恩闪现到它们背后的一面铜镜前，手掌按在甲壳上。
无数藤蔓凝结，穿透了蛾人的胸膛。
当莱恩力竭退开时，两具躯壳如同漏气的皮囊般塌陷下去。藤蔓在短短时间里吸收了他们所有的营养。
寂静突然降临。只有八个昏迷的被控制者还在抽搐，他们太阳穴的蛾卵正在融化。菲欧娜喘着粗气拔出肩上的钢钎，血还没流出就被肌肉收缩止住。莱恩的隐身状态不稳定地闪烁，复制来的肌肉正在消退。
“配合得不错。“菲欧娜踢了踢蛾人尸体。
“真是奇怪，你那个控制藤蔓的能力是哪来的？”菲欧娜脸色古怪道。
莱恩早有准备，风轻云淡道：“复制来的能力。”
菲欧娜不清楚，不知道【镜】能够复制的对象需要满足‘在面前’这个条件。
听到了莱恩的话，不由暗暗乍舌：“这【镜】的力量也太可怕了，只需要多见几个灵觉者复制，就能增加能力。”
莱恩看菲欧娜那副误会的样子也没有解释，只是沉声道：“接下来怎么办？”
菲欧娜咬唇，有些不确定：“我猜这些应该就是拜蛾教在这里留下的所有力量。”
“你怎么知道？”莱恩疑惑，这些拜蛾教能够批量制造这种怪物，怎么会只有四头这种蛾人把守基地。
对于莱恩的疑问，菲欧娜摇头说道：“这三个不是那种怪物，是灵觉者。”
莱恩伸手发动【净化】能力侦测，发现还真没有发现那种扭曲畸变的力量。
这三个家伙都是蛹级的灵觉者。
“让珍贵的灵觉者上阵，只能说明这里已经不存在那种怪物的存在了。”菲欧娜判断道。
【蛾】之路的灵觉者，外型与他们一开始碰到的那头蛾人非常像，这很容易引起常人的误会。
菲欧娜也许会出错，但【净化】神职不会出错，这几个蛾人体内没有那种扭曲的力量，证明他们的确是灵觉者。
这让莱恩稍微松了口气，虽然自己加菲欧娜两人的实力，即便再来几头【蛹】级的蛾，也足够对付。
但是这里的麻烦，可不止那几头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