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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4月27日,黄昏。

初夏的燥热混着小区里嘈杂的人声,给生活添了些烟火气。

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律师站在门口,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您好,我是路麟城夫妇委托的临时监护人,本人姓张。打扰了,此次是来谈路明非今后的安排。”他从公文包掏出档案袋,递给拿着锅铲发愣的婶婶。

她原本开门是想看看路明非怎么服软,结果一面撞上一个自称是“临时监护人”的律师……

“我怎么没听说?你们不会是骗子吧?”婶婶不由的嗓门拔高,心里直发毛,她下意识斜眼瞪向走廊里耷拉着脑袋的少年,想用眼神逼他开口救场。

可路明非只顾着低头踢楼道里的破易拉罐,踢得叮当响,活像个局外人。

“白养这小子了!”婶婶在心里暗骂。

“你好,麻烦看一下。”

看着对方气质不俗,而且又是律师,跟法律打交道的一般都不好惹。

这个妇人只能收敛心性,攥着档案袋,多少有些心虚的意味,粘着油污的指甲几乎掐进牛皮纸里。

心里窝着火,但不能发作。

婶婶飞快扫视文件上密密麻麻的账单和英文条款,她也就个小学文凭,看得是眼花缭乱,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在注意到【抚养费】三个字的时候,她突然像是开窍了一样,将袋子狠狠甩在玄关柜上:“什么抚养费?我们供他吃喝这么多年,没找路麟城要钱就不错了!”

“空口无凭,女士。我们做律师的讲究严谨,只用证据说话。”律师不紧不慢翻开文件,纸张摩擦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踢易拉罐的动作不知何时停了,路明非靠墙抱臂,闭目养神。他身边悬浮的「日常奇迹」正面无表情盯着婶婶脖子上晃动的金项链。

“2001年至2004年,路麟城夫妇每月向您账户汇入三万一千美元。”律师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婶婶骤变的脸色,“但根据路明非的学费记录、医疗支出单据……”他抽出一叠银行流水,“这些年实际用在他身上的开支,不足汇款总额的十分之一。”

婶婶的嗓门一下破了音:“那、那是留着给他以后娶媳妇的!”

这市侩的泼妇似乎以为声音大她就有理,反而招来了周围街坊邻居好奇地探头,有些甚至直接走出来,远远的围观——幸灾乐祸,心照不宣。

“可您夫妇上个月刚全款购入宝马320。”律师指尖敲了敲车辆购置发票,“根据加州法律,挪用未成年人监护资金将面临刑事指控,此类监护纠纷同样适用于华夏。”

“呵呵~”

路明非忽然笑出声。

婶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转头瞪他,却撞进一双冷得发寒的眼睛。

这这孩子?

一两个小时前还被她治得“服服帖帖”的衰孩儿,现在突然就变得这么陌生……

路明非慢悠悠站直,身影在夕照里拉出长长的影子,几乎要将畏缩后退的婶婶笼罩住:“他们不是要让我滚出去吗?不用慢慢算了,我希望下周五钱会回到我自己的口袋里面。”

张律师适时合上文件夹:“正合我意。路先生要求收回路明非的监护权。”他将文件推到婶婶面前,钢笔尖在“监护人签字”处敲出清脆的声响。

“这怎么回事?!”

大汗淋漓的路谷城这时从楼道口冲出来,公文包随着跑动在腿边甩得哐当作响,显然是刚从工位上赶来。

他喘着粗气挤进围观的邻居堆里,额头的汗顺着下颌滴在皱巴巴的衬衫领口:“鸣泽给我打电话说家里出事儿啦?”

这个习惯性唱白脸的中年男人下意识扯出个笑,带着“期许”的眼神望向一旁慢条斯理抠着耳缝的路明非。

他当然清楚此次事件的导火索就是这个侄儿——自己儿子在电话里支支吾吾的样子,哪瞒得过他这个在官场混了半辈子的老油条?

按往常,面对自家媳妇儿刁难自己侄儿这种事,他打个哈哈说句“都是亲戚”,再给侄儿塞点好处哄两句,事儿也就过去了。

然而……

“看我干什么?跟我律师说去吧。”路明非头也不抬,声音冷得像楼道里的穿堂风。

一句话就把路谷城到嘴边的“亲情牌”堵了回去,他脸上的笑僵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公文包的提手。

婶婶见状,像突然找回底气的斗鸡般扔下锅铲,油渍还在围裙上晕染。

她三步冲过来,肥硕的手指几乎戳到路谷城鼻尖:“你看看你好侄子干的好事!还要把咱们吃的喝的全吐出去!简直就是头白眼狼!”尖锐的嗓音在狭窄的楼道里炸开,引得邻居们交头接耳,有人直接憋笑捂嘴:

“老路家也是“出息”了。”

“谁说不是?都能开上宝马了,嚯嚯,挣的不少吧!”

你一言我一语,内涵不言而喻。

路谷城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他意识到今天这事儿怕是没哪么好处理!

路明非倚着墙,看着这对一唱一和的夫妻,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指甲掐进掌心,心里冷笑:“说真的……”目光扫过婶婶这泼妇的侧脸,“我是真想把你烧死。”

若不是和小魔鬼做了交易。

此刻,他叔叔这个道貌岸然的中年人早该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头,哭着签自己妻儿的死亡通知书了。

“您就是路谷城对吧。”

张骞坤合上文件夹,目光越过撒泼的婶婶,精准锁定住这个公务员。

作为本市顶级事务所的掌舵人,他见过太多这种表面和气、内里算计的角色:“关于监护权和资金挪用的事,我们需要聊聊。”楼道里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不偏不倚,正好盖在路谷城颤抖的鞋尖上。

……

晚上10:11,警局外。

“谢了,老周。”张骞坤朝警察摆摆手,径直拉开路边黑色奥迪A6的车门,利落地坐进驾驶座。

他扭头看向后座——路明非正盯着窗外,远处路谷城夫妇还在互相推搡,胖墩墩的路鸣泽垂着脑袋缩在一旁。

“搞定了,今晚先住我那儿。”张骞坤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少年紧绷的侧脸,“想吃点什么?有家小馆子的牛肉面绝了,顺路带你尝尝。”

“……谢了,坤哥。”

听见这声称呼,张骞坤握方向盘的手顿了顿。后视镜里,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他突然笑了:“行,以后有事儿尽管开口。”

路明非望着车窗外后退的路灯,喉咙发紧,或许对方只是尽责,但这份突如其来的关照,还是让他眼眶发烫。他别过脸,闷声说:“真的……谢谢。”

夜景不断倒退,这座沿海城市的高架路上,不再会有一个待在天台孤独眺望着的少年。

他14岁的人生似乎没有毁掉?

他的新人生即将开启。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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