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定国的恼怒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他又没本事去跟黄得功拼命,如今对他而言,无疑已是绝境。
如果运气好,许定国还有五天时间,若是在这五天之内,清军肯出兵前来救援,他还有一线生机。
但遗憾的是,许定国这一次并不走运,他派去拜访黄得功的使者前脚才刚刚离开归德府城,河南巡按御史陈潜夫后脚便到了,将许定国以子质清,暗通建奴之事禀告给了黄得功。
黄得功还真没想到这许定国竟然暗通建奴,意欲降清,震惊之余也再不敢有半点迟疑,当即便写信将此事上报史可法,同时出兵直取睢州。
现在这种情况,黄得功已经不可能等到史可法回复之后再采取行动了,一旦清军出兵南下,自己可就被动了。
归德府城距离睢州只有百余里,且一路坦途,也就两三个时辰的路程而已,黄得功一早出发,正午时分便已兵临睢州城下。
许定国闻讯大惊,打死他也想不到黄得功竟来得这么快,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暗通建奴的事情已经被陈潜夫告知黄得功,只当是黄得功言而无信,之前说给自己五日时间,不过是哄骗麻痹自己。
许定国知道,一旦黄得功开始攻城,他是坚持不了多久的,为今之计也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他派人出城前去拜见黄得功,故意装傻充愣,询问黄得功的来意,还说自己如今已经决定要交出兵符印信,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述职呢!
黄得功如今哪里还能吃他这套,直接毫不客气道:“交出兵符印信,回京述职?我看你是等着那建奴前来救援吧!”
说罢,他便命人把许定国派来的使者打了一顿军棍,扔出了营外。
紧接着,黄得功的大营之中炮声响起,鼓声雷动,显然是要开始发动进攻了。
许定国这边儿还巴巴儿地等着自己派出去的使者回来呢,却没想到那使者还未回来,黄得功竟然就要攻城,顿时被吓得面无血色。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这睢州城恐怕也是难以守住了,许定国此时已经萌生了逃跑的念头,只是要他就此抛弃自己苦心经营已久的老窝儿,这个决心自然一时难下。
许定国还是打算要挣扎一下的,他与黄得功无冤无仇,黄得功也没有必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啊,而是实在不行,大不了就先把自己的兵符印信给交出去便是,反正如今自己手下的兵马认的是自己这个人,又不是朝廷的兵符印信,那玩意儿不要也罢!
然而就在许定国犹豫侥幸之际,他派去黄得功那边的使者总算是回来了,这使者一开口,便直接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令他万念俱灰。
“什么?!你说黄得功已经知道我向清军求援之事?”
许定国惊愕万分,对使者所说实在难以置信,“这不可能,我行事机密,自己人都尚且不知,他黄得功又是如何知道?”
可事到如今,他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黄得功若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又如何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又如何把自己派去的使者打成这样?
这一刻,许定国也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黄得功明明之前说好要给自己五日时间,如今却又出尔反尔,突然率军来攻睢州,想必正是因为得知了自己向清军求援之事。
可是,那黄得功到底是如何知道如今机密之事的呢?
正在黄得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他身旁的一个幕僚突然上前给他提了个醒儿,“大帅,这几日好像都从未看到过陈御史啊,莫非是御史大人有什么事情出城去了?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虽然这幕僚话说的委婉,却也足以让许定国瞬间领会他的意思,许定国的脸色顿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得通红,头上的毛发也好似都倒竖了起来。
“陈潜夫!好啊,原来是这酸俫,平日里招人厌恶也便罢了,如今竟然还做出此等吃里扒外的事来,属实可恨至极!
他日,若是这厮落在老子手里,我必将其千刀万剐,生食其肉!”
许定国骂陈潜夫是酸俫,说他平日里惹人厌,其实都不算是冤枉陈潜夫,但唯独他骂陈潜夫“吃里扒外”,还真就是纯纯的“诽谤”了!
陈潜夫是朝廷封的巡按御史,被派来河南监军,总不能因为陈潜夫这段时间一直呆在他许定国的手下,许定国就真把陈潜夫当成自己的手下了吧?
而且,关键是他许定国不仅从未拉拢过陈潜夫,废过哪怕半点儿心思去收买人心,反倒是一向瞧不起陈潜夫,对其多是排挤奚落,所以别说是陈潜夫心向朝廷,就算换个不忠君爱国的来,恐怕也得因私怨而去告他的密吧!
所以,这事儿说到底许定国还真得找找自身的原因,怨不到人家陈潜夫的头上。
许定国恨归恨,骂归骂,但他也知道,现在生气骂街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想要活命,就绝不能再留在这睢州城里坐以待毙。
回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地图,许定国咬牙打定了主意,他决定要暂时逃离睢州,北上前往黄河沿岸的考城去。
从考城渡过黄河便可进入山东布政使司境内,抵达曹县一带,如今这里都是清军控制的区域,黄得功势必不敢贸然前来追击。
而许定国此次决意北逃,可不仅仅是想要寻求清军庇护,而是打算亲自前去引清军渡河入境,助自己击退黄得功,夺回睢州。
然而,许定国是万万没有想到,那大清肃亲王豪格竟然突然变了卦,明明之前说好的已经接受了他的投顺,还让他把儿子送去为质,如今却又不认账了,不仅拒绝出兵河南助他夺回睢州,而且还不许他渡河进入山东避难。
许定国这下彻底傻了眼,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豪格这次真是给他上了一课,让他见识到了异族之人的轻诺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