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百姓们才意识到,他们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太容易被表面上的事给迷惑住了。
太容易跟风,然后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的过错。
别人的好,他们会选择性失明。
而别人一旦失误,就会被他们无限的放大。
更重要的是,他们把对县尉部卒的仇恨,转移到了赵义头上。
认为赵义不能畏惧权贵。
认为赵义必须站出来为他们做出牺牲。
谁叫赵义是好人,是县令呢?
好人就该十全十美,好县令就该慷慨无私。
如此,他们选择性失明,是那般心安理得。
“是啊,难道县丞未雨绸缪之功,就不作数么?”
“县丞所治范围,一点损失都没有,按理说,县丞之功是在县尉之上。”
人性最难做到两件事。
第一,承认别人的优点。
第二,承认自己的错误。
而眼下,虽不能证明即便县丞蔡二没有做这些事,也不会淹没损失。
但越来越多的人认为赵义的话确实有道理。
却见赵义悠然一笑,一锤定音!
“你们不会是要我多褒奖带头犯险者?而轻视默默无闻防患未然者吧?”
“难道你们想看见官员见了灾难不为所动,等损失足够时机一到,他们再是行动挣功绩?”
“那么,你们就只有等死吧。”
通了,一切都通了。
敢于抢险者,是该赏。
而让一方无虞,才是最大的功劳。
毕竟,若是重赏抢险官员,而轻视脚踏实地的官员,那么脚踏实地官员就会等灾难发生。
等灾难变大。
然后他再出手,拯救黎民于水火,充当救世主。
这是他们想要的么?
绝对不是!
到时候,他们才是处于水火之中的,死的是他们!
人是自私的,对谁有利,他们立马清晰。
如此,大力褒奖蔡二,鼓励官员提前扼杀水火,才是明智之举!
百姓们自惭形秽。
他们以为赵义忘了初心。
却不知赵义已经站至山巅。
蔡二已然泪流满面。
原来,这就是被赏识的感觉?
大哥是真真切切的把他的功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此刻,还说甚受之有愧?
无形间,挺直了腰杆,为圉县官吏表率。
今,赵义结结实实的给圉县官吏上了一课。
让他们知道,怎样为官,怎样得赏。
只要所做的一切劳苦都能被赏识,被记功,那么默默无闻脚踏实地又何妨?
陈到看着眼前惊天转折的一幕,便是羞涩埋头。
他也如这些百姓一样,被自己眼睛看见的一切牵着鼻子走。
只看见事实表面,从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可,这并不能让陈到对赵义改观看法。
毕竟这只是一个领导者做出的赏罚制度。
并不能证明赵义是个好官。
夏侯楙见局势被赵义生生扭转过去,大为惊骇。
但并不就此认输,还要挣扎,“汝休要乱言!吾这脸上的伤,难道是骗人的不成?”
是啊,夏侯楙受伤是事实,也是无法辩驳。
赵义笑,“那本县令不是按照规矩,给县尉行赏了么?”
夏侯楙彻底哑口无言。
愤恨咬牙,领兵要走。
连成婚的大好心情,都烟消云散。
“将军勿走。”
赵义叫住夏侯楙。
夏侯楙回身,“怎?还有赏?”
赵义笑,“之前是赏,现在该轮到罚了。”
“罚?!”
赵义让蔡二把一托盘竹帛端上来。
取上一简,大声朗读,“县尉部戍西门什长张五,私设关卡,征进出城费高低几钱到几十钱不等,共计私吞钱六千三百余!”
“县尉部巡备伍长李立,吃拿卡要,收取贩夫走卒管理费,共计私收七千余钱。”
“县尉部征兵百夫长……”
竹简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犯事之人的名字与罪状。
像这样的竹简,足足堆成了小山。
这是蔡二暗自记下的罪证,此刻被赵义拿来算总账!
百姓们听闻这些名字,一个个怒火中烧。
他们此刻便是确信,赵义是真要对这些老鼠屎下死手!
加之赵义的行赏准则,是为百姓考虑在先。
此刻他们知道,这是他们向赵义表态的时候。
纷纷鼓掌叫好,誓要把罪犯就地正法!
随着赵义的宣读,夏侯楙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他部下犯了什么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毕竟这都是他允许的。
结果,赵义居然当众与夏侯楙算账,让他下不来台。
夏侯楙的脸色阴翳可怕。
但却不惧。他可不信赵义敢对他动手。
“勿要念了,劳烦县令把竹简给我,让我带着竹简回去自查。”
却见赵义让蔡二好生收起竹简,“这可不行。”
再道:“夏侯县尉,本令已经查明,就不劳烦县尉再查一遍了,县尉还是回去准备明日婚礼吧。”
说罢,便对二虎下令,“将此名单中之人,尽数擒拿!当众斩之!”
“赵义!你敢?!”
“有何不敢?!”
赵义丝毫不惧。
夏侯楙所带兵士,立马抽刀相向。
结果却是双倍于他们的刀槊指来,战斗一触即发。
“是死犯事者,还是让本令以镇压哗变之名全杀,皆在夏侯县尉的一念之间。”
“赵义!你别得理不饶人!”
赵义面露戏谑,“既然得理,为何要饶人?既然知法,为何要犯法?”
夏侯楙噎住。
左思右想下驳斥道,“我夏侯家治军严明,岂有兵士这般枉法?我看,这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对我部卒污蔑!”
“县尉是说没有人证么?是真想把夏侯家的脸丢光么?”赵义笑起。
然后给夏侯楙台阶,“如县尉言,夏侯家治军严明,岂能容许这些害群之马为非作歹?某相信,这只是县尉一时大意,注重抢险,而忽略了约束部卒,这才造成如此情况。县尉,你说我说得对么?”
人证物证具在,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夏侯楙还是强硬,“休要逞口舌之利!我是不可能把人交给你的!”
他可不信,赵义敢对他动手!
“既然如此,到底是死一些,还是死一片,县尉,决定吧。就怕刀剑无眼,不慎伤了县尉……”
赵义满不在乎的抬手。
既然给你台阶你不下,就休怪我无情了。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两部八百人马,必将踏平夏侯楙这四百人!
至于逃走,更不可能!
只见那些百姓平民,已然坚定的支持了赵义。
把夏侯楙上下部卒都给堵到菜市之中。
今,夏侯楙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