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五
张懿在新筑的城墙上视察。
圉县丞、圉县尉侍奉左右。
看着兵士挥鞭打骂一瘦弱病妇,张懿不但不制止,反而大声咧咧,“用点力,没吃饭么?!”
这是对兵士说的。
兵士得令,手中鞭子舞得只剩下虚影。
病妇被抽得皮开肉绽,脸色惨白的她,已经没有更多的鲜血供以流淌。
眼前一昏,身体一僵,便从丈高的新墙上栽了下去。
‘咚’的一声闷响,溅起一地灰尘。
在为外墙补泥灰的劳力,只是扭头看了一眼,便继续干活。
不是他们无情,而是手脚慢了,那鞭子是会落到他们身上。
“感激我吧,你们晚上就有肉吃了!给我再卖力些!”
说完这话,却又转头给指挥劳力拖行尸体的兵士说,“别给他们留多了,他们吃饱了有气力不好管。”
“是!”
然后,拔出佩刀,当即割切起来。
场面血腥,让人作呕。
张懿眼角余光瞟见,有着麻衣之人似想冲上前来找他拼命,结果被人死死按住。
“啬夫二虎,管好你的人。”
二虎正死命按住爆发的蔡二,强压满腔怒火,努力回头挤出一个笑容,“县长放心,我会好生看管。”
刚才被兵士活活打死再行分割的病妇,正是蔡二妻子!
“忍住!给我忍住!别坏了大哥大事!”
蔡二双目通红,睚眦欲裂,滚落的热泪淌入嘴角,苦涩的味道让他痛心疾首。
心中咬牙切齿,“死!都给我死!”
为了大事,他必须忍!
见蔡二忍耐下去,张懿却感无趣。
“一点血性都无,无趣。”
“这不正是说明县长威望让人震惧么?”县丞拍马屁。
“哈哈,有理。”
张懿继续巡视。
县丞继续拍着马屁,“县长修墙这一招,实在是高。不仅把城墙给修筑,显了政绩,更是让蔡家之辈出钱又出力,乃至停摆待死!吾等,五体投地。”
县尉迎合着,“不错,这修筑城墙一事,苦在当代,利在千秋。这圉县记上,少不了张县长浓厚一笔!”
张懿听着这话,内心舒爽,官态的一人点一下,“你们呐,真会言说也。”
再是说道,“马上就要向曹公运漕税,我不想点办法,岂不是项上人头不保?而且,这应该是我最后一年呆在圉县。”
两人立马会意,“恭喜县长高升!”
“哈哈,来日定忘不了你们的。”
“谢县长提携!”
张懿望向城外,指点江山般道,“这蔡家妄想更改规则,真是可笑。只要我没点头,想成事?痴心妄想!”
“县长英明!”
他们知道,张懿口中的规则指的是什么。
是墨守成规!
并无规则规定世间经商模式会是如何形势,于是,他们便把默认的东西当成了规则。
就像这个时代,本是规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有些工贼想要不被地主豪强下工,或者想挣表现上升,或是为了讨赏,就多干一个时辰来保住饭碗。
且不知,这个工贼多干一个时辰,另外一个工贼多干两个时辰。
都认为比别人努力,才能保住饭碗。
久而久之,十个时辰便成了所有地主豪强认为的墨守成规的劳动时间。
本该有的补偿或是奖赏,也被一并抹除。
因为,他们不给这笔钱对他们完全没有影响,反正流民这么多,不做有的是人做。
既然能省钱,他们何必要开支呢?
如此,赵义反对工贼,反对内卷,高待遇的模式就成了另类。
在他们眼中,赵义头上的蔡家就成了商贼。
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收益。
蔡家想要打破这个规则,却不知张懿才是最终的规则!
在当权的张懿看来,只要不影响他的权益,能让他在任期不记错,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今,蔡家抄底市场,更改游戏规则,这与他的权益产生矛盾。
于是,张懿便要叫蔡家看看,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
其实吧,想要打破墨守成规十分简单。
那就是普通人团结一致,就如那些商贾一样,一起抵制。
若不是赵义打入商贾内部,单是他们团结起来的降价拖延策略,都会被打一个措手不及。
除了抵制地主豪强,还要抵制工贼搞事,最终妥协的只会是地主豪强。
因为原理也很简单,他不赚这个钱,有的是人想赚这个钱。
总会有人为了利益,从而妥协提高工人待遇,让利与民。
团结是肯定有用的,只不过很多趋利避害的人都抱着观望态度,等别人团结起来争取到福利后,自己再坐享其成罢了。
说不定得了福利,还要骂骂咧咧:又不是我让你们争取的,你们牺牲关我什么事?
而人的天性又是死道友不死贫道,那么地主豪强墨守成的这个规,就是无解。
在没有亡国灭种之前,在不团结的这件事上,还是很团结的。
……
黑夜无风无月
“这是牛肉干,吃的时候动作轻点!”
二虎借着啬夫身份,在县兵把守的劳力营地中,悄悄为青壮劳力下发肉干。
并低声做出赵义制定出的部署,“以火为号!先夺武库,再攻兵营,后陷衙署!蔡家所属,更有重要任务!”
“必须要起义么?”
“不起义等死?蔡二,把这个提问的人控制,我可不想他泄密事!”
蔡二紧咬后槽牙,他绝不允许意外出现!
杀张懿报仇雪恨!
反暴政解脱劳苦!
即便有兵士偶然发现劳力正在磨嘴,是以为他们在吃今日的肉干。
讪笑嘲讽几句,便是离去。
并未让他们警惕。
“气力恢复了,就点火!只要打进了城,城中商铺里,武器装备大量藏匿!”
……
赵义骑着高马,远观半截城墙的圉县火光冲天。
喊杀声席卷苍穹。
戈戟槊矛碰撞的金属声绵延不绝。
“只有蔡二领事,能成么?”
身后传来二虎的声音。
赵义领着二虎,二虎领着他训练的三百青壮。
他们是夺了武库后,立马从起义队伍里分裂出来,听从赵义调遣。
二虎露着担忧,不知县城内战况如何。
“要不我回去支援他?”
“我相信蔡二。”赵义摇头,“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
“何事?”
“打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