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该交的,无权无势的人是赖不掉的。
让蔡二从府库中折算归置。
却见啬夫掐指一算,“每亩还有一百钱的附加税。”
这是董卓乱政时,乱铸小钱,使得钱币膨胀的后果。
同样该交。
贞姬忍气吞声,继续让蔡二归置赋税。
啬夫携赋税而走。
贞姬感觉肉都给割掉一块。
“这家真不好当。”
见妹妹吐露苦水,蔡琰笑,“应该是没权没势的家,不好当。”
蔡家辉煌之时,啬夫敢来催税?
“看来又需要卖些土地了。”
贞姬别无办法。
只能连同地上佃户一并转出。
可与佃户的收益是七三开,夏家定会依此再次压价。
第二日。
昨日缴的田税还未清静,便见工官、水官、金曹、盐官、铁官,闻着味就来了!
工官:“手工业品税,工税三成。”
水官:“渔税年缴鱼获三成。家中可有船?船算每仗征五十钱。没船?那水利摊派,按田亩征劳力或是折钱。”
金曹:“市租、关税,一个都不能少。可有借贷?借贷利息税两成!”
盐官、铁官排队伸手……
有的没的都来扒蔡家之皮!
“还未见夏矦出面,我们就要卖无可卖了。”
贞姬目送打着依法旗号的官人们离去,黯然神伤。
如此繁多的苛捐杂税,百姓苦不堪言。
难怪百姓皆依附豪强,宁愿缴纳五成地租,也不愿在官府户口上落个名。
对此,赵义并不愤怒。
老百姓被如此盘剥了几百上千年,你这才缴纳一次,就受不了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如果我没预料错的话,夏矦的手段不止于此。”
听见赵义这话,贞姬几乎崩溃。
“难不成他还要我与姐姐服徭役不成?”
赵义笑,“能学会思考,挺好。”
服徭役,这是除宗室、贵族、高爵官僚外,每家每户都需要做的。
要么出人,要么出钱,就这么简单。
而且,即便是服徭役结束,每年还须在本县服一个月的无偿劳役。
从事地方的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
“可我家中皆是女子。”
“这只看户口不看人。”
果不其然
第三日,啬夫再至,这次还带来了圉县户曹,是来召集蔡家服徭役。
因蔡家无男儿,便只能出钱让人代服徭役。
而蔡家是被分配到服边役,需戍边一年。
不能出人,就只能按照每月三百钱的雇人代役标准,出钱。
如此算来,贞姬一人就需要出三千六百钱。
这时候,啬夫可不分蔡琰是不是脱离了家族。
只要蔡家户籍上有她的名字,那就要收钱!
七千二百钱,如数交纳。
这足以买三亩田地了!
却见啬夫不走,还道,“你家佃户,共计二十户,六十人,户曹已经如实造册。是让他们服役,还是主母慷慨解囊呢?”
“什么?!”
贞姬这时候终于明白,这赋税就是一个无底洞!
“二十一万六千钱!可买七十二亩地!”贞姬被这个数字吓到。
没了世家庇护,流民入册,会算作新户,不会管他们之前有没有服过徭役,需再次服役。
眼下,贞姬陷入两难境地。
这钱,掏还是不掏?
掏了,那就是割掉共计七十五亩田地!收获的只是二十户人心,感谢她的大恩大德。
不掏,她就是无情无义,不顾佃户死活。
而且佃户若被征召了去,谁来种地保收获?
却见户曹插嘴,“蔡家主母,你只是算的更赋,税不是你这样算的。
儿童人头税为口赋,一人一百钱,交一次就行。
成年人头税为算赋,现在为一人一百二十钱一年。
还要对你家剩余财产田宅、牲畜估价,每万钱征一百二十钱。”
听见这些数字,贞姬眼前发黑。
现在不是掏不掏的问题,而是逃不逃的问题。
苛捐杂税
不过如此
关键是对方占着法理!
只能敢怒不敢言!
啬夫见贞姬沉默,奸诈一笑,夏矦交代他的事已然达成。
“当然,蔡家主母也不急着做决定,容你些时日考虑考虑。”
啬夫与户曹带着法理离去。
满是不可一世的骄傲!
贞姬再也坚持不住,扑入蔡琰怀里,嚎啕大哭。
“姐姐,这世界怎么了?怎么写满了吃人二字?呜呜……”
蔡琰抚顺贞姬秀发,轻拍安慰,“欢迎来到成年人的世界。”
“姐,这些年,你一直在遭受这等煎熬?”
蔡琰苦涩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可姐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再是继续说道,“姐姐真想你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孩,这样,苦难都是姐姐来为你抗。”
贞姬拭泪抬头,终于理解姐姐为何做出那些对不起赵义,连她都看不下去的事了。
终其二字,只为活好。
“我一直认为,佃户们不求上进,他们不知道读书出仕,目光短浅得只在乎那一亩三分田。”
贞姬卸下了坚强与骄傲,仿佛变回了那个跟在蔡琰身后,唯命是从的幼妹。
“此刻我才意识到,他们为何如此。他们一直在为生存奔波劳累,成了一个永不停歇的牛马。离开了这一亩三分田,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啊!”
“我能有如此优渥生活,有如此高贵身份,只是我投了个好胎而已。并不是我比别人更聪明,更厉害……”
蔡琰很欣慰,贞姬年纪轻轻就能认清现实。
“我该怎么办?姐姐,告诉我该怎么办?”
感受着贞姬渴望的泪目,蔡琰为她拭去温热,“做你认为正确的抉择就好,姐姐会一直支持你。”
正确的?
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抉择?
无助的贞姬,突然想到了某人。
“姐姐,你说赵义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他会怎么做?”
见贞姬在学着用赵义的思维方式来处理问题。
蔡琰不知是对还是错。
“如果是他,他肯定是一个子都不会交吧?”蔡琰自嘲一笑。
赵义这么自私的一个人,而且睚眦必报,他岂能容许别人剥削到他头上?
此时,为黍田施完肥的赵义归来。
“谁说我不交的?交!必须交!一个子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