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石室内,丹炉青烟屡屡溃散。
方元盯着炉底焦黑的药渣蹙眉。
这只是回气丹,如此初级的一个丹药,他炼制起来就如此艰难,凝神丹岂不是更难。
最主要的是他凝神丹的材料可不多,经不起折腾。
他轻叹一声,正起身,忽有传音符穿阵而入,展开竟是顾竹媛洞府名字。
“女土蝠峰,七十七洞府。”
方元笑笑,他认识的人似乎都不在一个山峰中。
陆明湘是角木蛟峰,枯木是尾火虎峰,华万春是娄金狗峰,和他有些仇怨的张海成等人是亢金龙峰,现在这位顾师妹是在女土蝠峰。
次日晨露未晞,方元已立在女土蝠峰的七十七洞府前。
但见两丛凤尾竹掩映着洞府石门,石阶缝隙间生着几株鸢尾草,这与飞来的传音符上描述的景象分毫不差。
他整了整衣袍,抬手轻触禁制光幕。
“顾师妹可在?方元前来拜访。”
片刻后禁制灵光如涟漪荡开,顾竹媛快步走出,看到方元旋即绽开笑靥,脸上透着惊喜。
“方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不难,认识师妹的人应该不少,只要发一个任务便可。”
方元淡淡说道。
顾竹媛娇笑道:“方师兄总是能有办法。”
她裙裾扫过石阶,伸手一指道:
“方师兄,进来吧。”
刚一进去,方元便闻到了石室内灵果的清香之气。
这时,他看到桌案上摆放着几样灵气蕴润的瓜果。
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此刻安静地坐在石凳上,正低头捧着粉桃小口啃食,白嫩脸颊沾着晶莹汁水。
“她醒了?”
方元脸色一喜。
顾竹媛点点头道:“嗯嗯,方师兄离开没两日她就行了,回宗门后,我还带着她去测试了资质,水木双灵根,四品资质,很是不错。”
方元笑笑,看向女童。
而女童此时也望了过来,
见方元这个陌生人进来,立即滑下石凳双手抱着粉色桃子颠颠的跑了过来,随后躲在顾竹媛身后。
那双清澈的眼眸怯生生地望着走进来的方元,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顾竹媛的裙裾,眼神里充满了孩童对陌生人的天然戒备。
顾竹媛注意到女童的躲闪,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对方元解释道:
“这小姑娘醒了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故而有些怕生。”
她顿了顿,又道:“前日我带她去找同门问过,应该是受了惊吓后的失忆,以后修行了应该能慢慢恢复。”
方元目光倏然柔软,看着女童向顾竹媛道:
“这孩子身世与我有些渊源,她母亲是我父亲故交好友夏崇文之女,名叫夏文莛,这孩子大名唤作杨幼薇,小名蓁蓁,按辈分,我是她舅舅。”
“竟是这般缘分!”
顾竹媛白嫩手指掩嘴轻呼,
“万幸,这孩子遇到了方师兄,不得不说你们之间缘分匪浅。”
方元笑笑,转头对顾竹媛道:“顾师妹,我这次来是想把蓁蓁带回去的,这段时间也感谢你的照顾。”
顾竹媛点点头,看着蓁蓁脸上闪过一丝不舍,不过还是说道:“这个自然……”
然而,幼小的蓁蓁虽然年幼,但极为聪慧。
她听完两人的话,在两人身上看了看,小嘴一瘪,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更加用力地往顾竹媛怀里钻去。
小小的身子轻颤着,仿佛方元是要将她带离唯一的安全港湾。
顾竹媛见状,心下一软,立刻将蓁蓁更紧地搂在怀中,柔声安抚。
她抬眼看向方元,语气诚恳:“方师兄,蓁蓁眼下如此依赖,强行带走恐让她更受惊吓,师妹是女修,照料幼童也较你们男修更为方便。”
她想到方元接下来所需面对的修炼关口,劝说道:“况且,师兄马上要为冲击炼神苦心准备,怕也难有闲暇精细照料她,不若……暂且将她留在我这洞府如何?待蓁蓁再习惯些时日,师兄也安顿下来,再接走便是。”
方元望着蓁蓁紧偎顾竹媛的姿态,又想到自己即将闭关冲击炼精期,需一个不受干扰的绝对安静环境。
而且还要闭关多日,确实不宜将初历变故尚惊魂未定的蓁蓁带在身边。
他略作沉吟,终是点头应允:“如此,便多劳顾师妹费心了。”
他随即从腰间储物袋中,小心取出了那条通体雪白的变异白蠕虫,递还给顾竹媛:
“此虫珍贵,理当物归原主。”
顾竹媛却并未立刻接过。
她目光落在白蠕虫上,犹豫片刻,轻声道:“此虫能催化诞生神识,在师兄手中,或能发挥更大用处,师兄外出更需要。”
方元摇头,语气平和却透着坚定:“我已至炼气十二层圆满,根基稳固,待服下明黄丹,稳稳渡过这炼精关隘,迈入炼精期后,实力自会大增,届时这需耗损精血换取神识的秘法,于我而言,效用已非必须。”
他顿了顿,再次将白蠕虫向前递了递。
顾竹媛默默听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她终于伸手接过白蠕虫,微微一顿。
洞府内忽然陷入一阵短暂的静默,唯有蓁蓁小口吞咽果子的细微声响。
顾竹媛脸颊泛起不易察觉的红晕,忽地低下头,声音几不可闻,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羞赧与期许:
“方师兄……当真……不愿与我……双修吗?”
问罢,她便垂首,脖颈也染上了红霞,只静静等待着那个早已猜到的答复,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分。
方元看着她情状,心中了然,亦浮现起脑海中那道倩影,缓缓道:“顾师妹,抱歉,我确已心有所属。”
虽然后面话语未尽,但言下之意已然分明。
顾竹媛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随即抬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无妨的,师兄不必为难。”
她的声音轻快了些许,仿佛要驱散方才的尴尬,但眼底深处那份黯然却难以完全掩饰。
方元未再多言,转而从储物袋中取出数瓶瓶身圆润、玉质细腻的丹药瓶,放在石桌之上。
“这些是炼气期适用的青玉丸、归元散,助益法力。”
他将瓶子推向顾竹媛,
“我已用不上了,师妹天资虽非绝顶,但胜在年轻,持之以恒地苦修,修为境界未必没有攀升空间。”
他的话语透着真诚的期许。
接着,他又取出一对小巧精致的靴子法器。
那靴子上云纹流转,正是那日助他短暂御空的云纹战靴,左靴内侧小小的“金玉宗轩平峰丙寅年制”铭文清晰可见。
“还有此物。”
方元将其也放在桌上,
“这件飞行法器虽有破损,但无伤大雅,师妹倘若再遇到万分紧急之时,动用白蠕虫后亦可借助此靴之力速速遁走,脱身自保。”
“这……太贵重了!师兄,法器珍稀,我不能……”
顾竹媛连忙推拒,法器的价值远超她想象。
“拿着吧。”
方元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蓁蓁既是托付于你,我自当替她考虑周全,你无事,她才能无事,这法器,权当是我给她的一份保障……”
他将蓁蓁的安危与法器关联,理由令人难以反驳。
顾竹媛看着方元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依赖着自己的蓁蓁,终是低声道:“那……谢谢师兄。”
她伸出手,将靴子法器小心收起。
方元并未止步,又从储物袋中捧出五枚氤氲着纯净灵光、切割规整的中品灵石,以及一厚沓灵光内敛的低阶符箓。
“这是五百灵石,连同这些入梦符留给蓁蓁。她日后修行伊始,少不得耗费资源,莫让她占用师妹太多负担。”
顾竹媛看着桌上那份沉甸甸的资源,再次感受到方元面冷心热下的细致周到。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再推辞:“师兄思虑周全,这些,我定会替她妥善保管。”
诸事交待完毕,洞府内空气似乎轻松了许多。
方元这才走向桌旁,在蓁蓁面前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她那双犹带着怯意的大眼睛。
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这瘦小的身躯拥入怀中。
小女孩的身体有些僵硬,但没有哭闹,或许她也能感受到方元并无恶意。
方元轻拍她的背脊,动作略显生涩却极尽温和,片刻后便将其轻轻放回顾竹媛身边。
“顾师妹,蓁蓁便劳你多费心了。”
方元直起身,对着顾竹媛郑重一礼。
顾竹媛抱着蓁蓁起身还礼:“师兄放心,蓁蓁在我这里,安全无虞,我也会带她认真修行。”
蓁蓁抓着她的衣角,小脑袋倚在她身上,大眼睛望着转身离去的方元,怯意未消,懵懂未知。
方元最后看了一眼那依偎在一起的二人,再未多言,转身步出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