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中待了十日,方元翻完最后一页,恍然惊醒,从这里的情况看,显然不是人死后魂归之所,只是十日已过,身体早已腐烂,他出去又能如何呢?
他刚想到这里,心神一动,原本还在洞府内的意识已经回归到身体中。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篝火。
在篝火映照下,他看到朱漆梁柱已然褪色,月光在开裂的窗棂斜射进来,在积灰的地面投下清冷光晕——眼前之景已全然改变,原本昏迷前还在破庙中,此时却出现在一个破旧道观内。
“没死?”
此刻他感应体内,三阳炼体术凝聚的灵气正缓缓流转,这具躯体比方才轻盈许多,胸腹间的淤塞感竟已消散大半。
“你醒了。”
清冷的女声自背后传来。
方元猛地起身,冷静回头,一冷艳少女盘膝坐在褪色的八卦蒲团上正平静的望着他,裙摆铺展如绽放的紫鸢兰,眼眸波光明艳,宛若秋水,仔细一看,姿容甚美。
方元不敢多看,捂着仍在抽痛的胸口,十日已过,没想到伤势依然这般严重。
“是你救得我?”
他目光扫过少女腰间悬挂的玉牌时,瞳孔猛地收缩,此物表面浮动着蝌蚪状的金色符文如活物般游动。
除了玉牌,还系着个紫色香袋,这些细节让他愈发确信,眼前之人与江湖武者有着本质区别。
“你也是……修仙者?”
“嗯——你知道修仙者?”
方元点点头:“多谢仙姑,我在桦山学艺,曾听门派之中的前辈说过,我们桦山秘传三阳炼体术就是修仙者所赐,修炼到最高层可剑气外放。”
少女闻言纤长的睫毛颤动两下,顿了一下道:“那是打通九条经脉就能做到的,不过看样子你们的功法不全,真正的炼体功法可以打通体内十二道正经,达到炼体筑基的巅峰。”
方元闻言,看了看少女,心头一动,试探问道:“不知仙姑是什么境界?”
她并未答话,而是并指如剑凌空一划,灵气陡然射出,供桌上顿时断成两截。
“我打通了十二条正经,是十二脉体修。”
方元喉结滚动了一下,口中凝噎,心头一黯。
在桦山他是千年不遇的天才,本以为修炼到三阳炼体术的第二层已经算是世间少有,现在看到此女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却已经打通了十二条经脉。
修炼是越往后越难,所以可想而知,这打击不可谓不大。
“体修体内虽有灵气,但不增寿命,终归是小道,”少女突然开口,“即使打通了十二条正经,甚至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进入炼精期,百年后也是一抔黄土。”
说到此处,她语气低沉,眸子中神色复杂,不过转身即逝,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
方元眼神闪烁,既然今日有缘遇到仙人,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也去修仙,又想到心窍中神秘洞府收藏着各种典籍,明显是修仙所用,或许自己也可以尝试着参悟。
正思索犹豫时,紫衣少女问道:“你身上拥有灵根,可以修仙,愿意来金玉宗吗?”
“灵根?”
方元猛地抬起头,“仙姑,这灵根作何解释?”
少女蹙眉:“不用一直称呼我为仙姑,我叫陆明湘,你可以叫我陆师姐。”
说罢,也不理方元,继续道:“灵根是天授,拥有灵根可以感应天地灵气,并借助功法吸收藏于气海,用功法转化成法力,可以施展种种神通法术,更能增加寿命,天地间常见有五种灵根,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
陆明湘话锋一转,“你五行俱全,倒是少见。”
方元闻言大喜,没想到他居然拥有修仙能力,这可真是上天眷顾。
见方元面露喜色,陆明湘提醒道:“莫急着欢喜,身具灵根者不在少数,宗门甄选弟子时,灵根多寡并非首要。”
她指尖凝起一缕灵气,
“修行资质贵在修士于同等天地灵气中,汲取灵气的速度与吞吐量,故修仙界根据此种情况分成了九个等级,谓之‘九品定灵制’
九品最差,一品最好。
可惜我今日未携问灵盘,无法给你测试,等带你返回宗门一测便知。”
方元深吸一口气,郑重抱拳道:“陆师姐,无论资质如何,我能修炼仙法已经是叨天之幸,感谢陆师姐给的机会。”
他刻意避开探问对方资质,从刚才的情况推测,对方主修炼体,若当真天资卓绝,何需在锻骨淬体这等苦修法门上耗费心血,此时不提为好。
“师姐,方才你说有灵根的人不在少数,那如此说来修行的人应该不在少数吧?”
“万中存一的机缘罢了,”
陆明湘冷笑,“每多一个人,都会多瓜分一部分修行资源,谁也不愿意资源被瓜分,所以宗门一般只收那些资质极好的人,而且严禁功法外传。”
方元忆起桦山派丹房前排队弟子眼中的绿光,顿时了然。
即便自己资质超群,每月领的培元丹也不过三粒之数,如果宗门弟子变少,或许他的修行资源更多。
见方元沉默,陆明湘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其实修仙界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好,你在江湖世俗门派之中,想必也清楚,门派之内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时有发生,修仙宗门亦是如此,或许情况更加严重,你,确定要去吗?”
方元没有丝毫犹豫,他家境优渥,藏有千金,可幼年还是毅然决然的拜入桦山学艺,就是为了体验更加丰富多彩的人生。
他眼睑一沉,异常坚定道:“修仙之路或许比在世俗凶险,但也更加丰富多彩,会有更多可能,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陆明湘多看了他两眼,随后平淡道:“希望你的道心一直坚定。”
方元没说话,他既然选择了修仙之路,即使最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在这条路上亦无怨无悔,更何况他父母已被师命录所害,再无牵挂。
“你世俗还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情吗?一旦进入宗门,没达到一定修为,再想出来会很费劲。”
方元摩挲着腰间一枚龙形玉佩,这上面写着方字,玉佩是一对,还有一个凤形,上面写着夏字。
他记得很早之前父母给他定下过一门亲事,只是对方升迁之后便已搬离安阳府。
再加上此时方家已灭,婚事恐怕也会不了了之了。
“除了远方表舅之外,世俗在没有其他亲人,陆师姐,我没有什么牵挂的事情了。”
陆明湘没有意外的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们就出发,经过一日,你伤势已经稳定,吃下这颗丹药,再调息一下,便能慢慢恢复。”
她屈指轻弹,一颗丹药投入方元手中。
“一日?”
方元意外道。
“怎么?你昏迷前的事情是不记得了吗?”
陆明湘不明白对方为何这般惊讶。
“没什么,多谢!”
方元沉吟了一下,他记得在洞府中待了可有十日。
不过此刻不是探究此事的时机,在陆明湘注视下,方元没有犹豫,一口吞下。
丹药入喉,立刻化成一股暖流融入全身,他感觉五脏六腑仿佛浸入温泉,原本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此时异状大为缓解。
观中恢复静谧。
不过方元却察觉,原本在他胸前的圆珠已经不见。
他并未惊慌,思索了一下,心中默念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心神微动,意识再次来到了羊脂玉般的洞府内——原来圆珠已与心窍融合!
方元心中大定,此物内部时间竟然和外面流速不一样,有十倍差距,如此宝物他就怕之前陆明湘把他带来时不小心遗落,此时既然没有这种意外之事,那他便全心投入到伤势恢复中。
直至三个时辰后,道观外传来马匹的响鼻声,晨风裹挟着山间雾气涌入殿内,破晓的晨光终于穿透云层,将道观地面染成金色。
当他意识回归时,陆明湘正倚着门框远眺群山,朝阳为她镀上金边,绝美姿容,让方元一时恍惚。
见陆明湘看过来,眼神似在询问身体如何,方元脸色一红,急忙点点头,打坐一夜,他的伤势已经恢复大半。
陆明湘径直走向拴马柱,方元紧随其后,此时正有两匹马拴在此地。
两人一人一匹,掉转马头,绝尘而去,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在陆明湘带领下,他们向金玉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