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堂中,上位依旧坐着宁南侯左良玉。
本来左良玉是要将位置礼让给巩永固,但巩永固以喧宾不夺主为由,执意不肯。
湖广巡抚何腾蛟,便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由此,堂下形成了左三右二的格局。
左侧依次坐着驸马都尉遵化伯巩永固,监军副总兵卢鼎,左梦庚。
右侧依次坐着湖广巡抚何腾蛟,湖广巡按御史黄澍。
何腾蛟这位武昌地界的文官之首,肯定要和巩永固相对而坐。
巩永固坐在左侧首位,何腾蛟自然就只能坐在右侧首位。
黄澍作为次位文官,当然不可能同巩永固这个勋戚坐在一块,他紧跟何腾蛟而坐。
由此,便颠倒了过来,武官居左,文官居右。
位置虽然变了,可有一点和之前一样,那就是每个人都各有心思,
场面一时宁静。
“我这次奉命前来湖广,除却宣旨之外,还有几件事。”
巩永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左良玉、左梦庚父子,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何腾蛟、卢鼎等人,脸上则露出郑重。
“第一件事,练兵。”
“献贼大部,已蹿入四川,湖广仅余些许残存,要尽快荡平贼寇余部,还湖广百姓以安宁。”
“襄阳一带,还有闯贼七万大军,湖广也要加强防范,伺机进剿。”
左良玉回道:“还请遵化伯转呈皇上,臣左良玉已安排兵马,扫荡献贼余部,相信不日定可向南京报捷。”
“襄阳一带,也派出多路探马。若是闯贼有所异动,武昌亦可迅速反应。”
左良玉避重就轻,对湖广残存的献贼余部,重拳出击。对盘踞襄阳的七万闯军,却是得过且过。
这不仅仅是敌我实力的问题,对于左良玉而言,这也夹杂着些许玄学因素。
打张献忠,左良玉基本上没输过。
打李自成,左良玉基本上没赢过。
从个人角度出发,左良玉,还是更倾向于同张献忠作战。
巩永固没有纠结左良玉话语中的得失,热情的给予回应。
“宁南侯办事,朝廷自然是放心的。”
“有了兵,就该第二件事了,恢复农桑。”
“湖广也是受灾多年,今年好不容易正常些,却惨遭兵祸。农田被践踏,百姓无心从事生产。”
“今年彻底荡平湖广贼寇,明年,就可以劝课农桑,有序恢复生机。”
何腾蛟:“这一点,巡抚衙门也有考虑。”
“下官回去之后,就令巡抚衙门会同布政使司,尽快拿出一个方案。”
“这第三件事。”巩永固看向左良玉,“是件喜事。”
“是同宁南侯有关的,大喜事。”
喜事?
大喜事?
和我有关的大喜事?
左良玉一头雾水。
“遵化伯,不知此话怎讲?”
巩永固笑道:“此次我奉钦命前来湖广,除却军政事务外,还兼着媒人的差事?”
媒人的差事?这是要提亲呐。
左良玉细细想来,许州兵变,自己全家被杀,膝下仅有一子一女。
子左梦庚,已经成亲。
女左羡梅,尚未到出阁的年纪。
那就只能是自己的女儿了。
“听闻宁南侯膝下有一女,名曰羡梅,生得聪慧。皇上有意,以令媛羡梅为妃。”
果然,巩永固的话语,验证了左良玉的判断。
这要是答应了,那左家可就和大明朝绑在一块了。
不管事实如何,反正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
若是答应,那将来选择的余地就会大大缩小。
若是不答应,这事,好像也不能不答应。
除非双方真的撕破脸。
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屡试不爽、屡见不鲜的政治手段。
为了稳住左良玉这个最不安分的军头,朱慈烺,只好牺牲自己了。
左良玉想了想,还是试着推脱。
“小女能得皇上青睐,是小女之福,更是我左家之福。”
“只是,小女年齿尚轻,不到出阁的年岁。”
巩永固贴心的说道:“这个无妨,先把婚事定下,可以等两年再完婚。”
“宁南侯总不至于觉得,大明朝,等不到两年就要亡了吧?”
“岂敢,岂敢。”
左良玉心里不把朝廷当回事,可嘴上还是要忠君爱国的。
“我大明江山,固若金汤,千秋万代。”
巩永固:“那,宁南侯还在担心什么呢?”
如果说让自己的女儿左羡梅为皇后,左良玉可能二话不说,当即点头同意。
但,为妃,为后,一个字的差异,代表的可是云泥之别。
何腾蛟、黄澍、卢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向左良玉。
大明朝的后宫嫔妃,皆是从民间小户人家选取。
如今皇帝为了拉拢你左良玉,要选你的女儿左羡梅为妃。
在外人看来,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层姻亲关系未必就能束缚住你左良玉。
然,对手出了招,你左良玉不能干愣着,得接招。
左梦庚对这件事,十分的不乐意。
一旦和皇帝结亲,那便是事实上的政治联盟。左家必然会受到束缚,哪有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大明朝这艘行驶三百年的破船,已经沉了一半,谁知以后会怎么样。
对于左梦庚而言,左家,将来是要传承到自己手中。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左羡梅嫁给谁不嫁给谁,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何使左家的利益,得到最大化。
很显然,目前而言,风雨飘摇的大明朝,不是最佳选择。
左梦庚拼命的给左良玉使眼色,示意自己的父亲不要答应。
左良玉会听自己儿子的话吗?
当然不会。
左良玉之所以时时刻刻都将左梦庚带在身边,不是因为左梦庚有多么优秀,而是左良玉的接班人,只剩下左梦庚这一个选择。
就这一个儿子,不宝贝不行。
知子莫若父,宝贝归宝贝,但这个儿子,子不类父。自家傻儿子的话,听听就得,不能当真。
左良玉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折中方案。
“这么大喜事,为臣者只有高兴,哪有担心。”
“只是,小女年幼,出阁尚待三年。完婚,怕是也要等上三年。”
三年的时间,足够看清很多东西了。
如果小皇帝有作为,大明朝还能撑得住,联姻就联姻,结盟就结盟,闺女给他就给他了。
闯贼、献贼、建奴,这三方势力哪个都够大明朝喝一壶的。
三年的时间里,若是大明朝不行了,一切免谈。
巩永固笑了笑,默了一下,“如此,倒也合适。”
结亲不是目的,稳住左良玉才是目的。
左良玉既然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在观望的他,暂时就不会有所异动。
只有这个最大的军头稳住了,朝廷才能安心,才能腾出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回去之后,我就向皇上详细禀报。很快,礼部就会派人前来。”
“三年之后,说不定是由我亲自主持皇上和令媛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