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听到这个名字,高杰、邢氏、李本深,三人皆是一脸迷茫。
卫胤文也没打算他们真的能无所不知,说道:
“兴济伯、夫人,还有李将军,三位应该知道土木堡之变吧?”
“知道,知道。”大明朝历史上这么大事,三人当然有所耳闻。
卫胤文继续说着,“时会土木之事,英宗北狩蒙尘,景帝趁机上位。”
“夺位之后的景帝,不顾朝臣请求,坚决制止英宗回朝。”
“逢左都御史杨善出使瓦剌,未得允许,便迎回英宗。”
“回京后的英宗被尊为太上皇,居于南宫,除了迎回自己的杨善外,不他人。”
“没几年,又发生了金刀案,景帝企图谋害英宗,只是没有得逞而已。”
“后杨善参与夺门之变,助英宗复位,被封为兴济伯。”
“成化二年,杨善的孙子杨伟,娶英宗之女崇德公主为妻,拜驸马都尉。”
三言两语,高杰、邢氏已经听的入了迷。
历史是枯燥的,历史故事却是吸引人的。
卫胤文看向高杰,“皇上封将军为‘兴济伯’,是把将军当成了救天子于水火的‘杨善’呐。”
“兴济伯,皇上对您,期望甚重。”
高杰是不怎么相信这套说辞的,奈何卫胤文说的有鼻子有眼,弄得他将信将疑。
出于习惯,高杰下意识的望向自己的妻子邢氏。
邢氏也是半信半疑,见高杰不好开口询问,她说道:
“就一个爵位名称,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说道呢。”
“这也多亏是碰到了卫先生,不然,我们怕是想一辈子也想不到这上面去。”
“可是,”邢氏脸上浮现出担忧,欲言又止。
卫胤文知道邢氏有话要讲,“夫人,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邢氏又犹豫一下,“当着先生的面,那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先生想必也知道我们夫妻二人的跟脚。”
卫胤文点点头。
“兴济伯早些年遇人不淑,以至于误入歧途。在朝廷里,处处矮人一头,受尽白眼。”
“先生您说的挺好,只是,皇上真的会瞧得上我们这,”高杰苦笑一下,“我们这种出身的人吗?”
“我没有不相信先生的意思,就是这心里止不住的胡思乱想。”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卫胤文语气中透着安慰。
“夫人会这么想,不奇怪。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想。”
“兴济伯、夫人,李将军,您三位想一想,皇上在封兴济伯爵位之前,做了什么?”
“是不是单独召见,福王殿下作陪,并令福王殿下收令公子元爵为义子?”
“接着,是不是又赐宴?宴席上,皇上、福王殿下是不是又亲自陪同?”
“是,是,是。的确是这么回事。”高杰没有否认。
卫胤文:“那不就结了。”
“上一次皇帝赐宴,并亲自陪同,是在崇祯十六年腊月。”
“那是在忻城伯赵之龙赴任南京守备辞陛时,先帝赐宴,并令当时的太子殿下以及定王、永王二位殿下陪同。”
“忻城伯赵之龙如今是什么身份,是中军都督府掌府事、南京守备勋臣、总督京营戎政、少保兼太子太保。”
“兴济伯,这些恩宠,将来就是您的。”
高杰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简单归纳起来就一句话,你猜我信不信?
邢氏倒是眼神炽热。
卫胤文见状,还是得走太太路线。
“这些都不提,令公子元爵,如今是福王殿下的义子,是当今天子的义弟。”
“天子的义弟是什么,那是‘御弟’。”
“‘御弟’是代表着什么,兴济伯、夫人、李将军,就算我不说,您三位也能猜得到。”
“这个我知道。”李本深说道。
“《西游记》里的唐僧,就是御弟。”
“女儿国国王一口一个御弟哥哥、御弟哥哥的叫着。”
“取经路上,那些小国,听说唐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又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御弟,二话不说,哐哐的往通关文牒上盖印。”
“对喽。”卫胤文很满意李本深这个捧哏。
“令公子元爵是御弟,那兴济伯、夫人,包括李将军,那就都是皇亲。”
“皇亲,就算是犯了罪,那也得按八议,从轻处置。”
“早些年,兴济伯为奸人蒙骗,委身于贼。但后来幡然悔悟,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归顺朝廷,并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
“流寇出身怎么了,如今您是朝廷伯爵,皇亲国戚,哪个的身份能比得上您?”
“哪怕是内阁首辅史可法,他没加三公三孤的头衔,不过就是个二品。兴济伯,您这个伯爵,可是超品。”
高杰被捧的有点不好意思。
“史阁老是内阁首辅,我就算是封了伯爵,也没法跟人家比。”
“话可不能这么说。”卫胤文又开始发动语言攻势。
“令公子元爵,是福王殿下义子,是御弟。”
“史阁老是内阁首辅不假,可他顶天也就给自己的儿子捞一个锦衣卫世袭指挥使。”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倒炕。兴济伯,您家的辉煌,还在后面呢。”
高杰听着这一顿彩虹屁,心里美滋滋的。
大明朝堂的大势,是文尊武卑。
武将在文官面前,通常处于下风。
高杰流寇出身,后在陕西归正。
陕西三边是大明朝最重要的兵源地,那里任职的武将,绝大多数是将门子弟。
高杰的出身,在陕西诸将中,太过太过不起眼。
主政陕西三边的官员,又多是洪承畴、孙传庭那样的强势人物。
高杰在陕西任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文官像今天卫胤文这般尊敬自己。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出于同乡,本就带着几分亲近的感觉。再加上这么一捧,高杰对卫胤文的印象,好的不得了。
高杰端起酒杯,“承蒙先生吉言,我敬先生一杯。”
一杯酒下肚,本就热起来的场子更热了。
“先生,你说话,甭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我是爱听。”
“不过,我也不光能光听好话。”
“刘泽清、刘良佐,两个人可都被明升暗降。我得问一问先生,朝廷,打算怎么对我高杰?”
卫胤文收起刚刚热情的神态,转而换为严肃。
“这句话,应该问兴济伯您。”
“不是朝廷打算怎么对您兴济伯,而是您兴济伯打算怎么对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