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大堂,诚意伯刘孔炤、左都御史张慎言一正一副两位审案官,端坐案台。
锦衣卫掌印许达胤则坐于一旁。
另册还有负责记录的都察院书办和锦衣卫。
“带人犯上堂。”随着张慎言的声音落地,抚宁侯朱国弼被带上堂来。
上堂的朱国弼不等堂上问话,自己先说了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
“我只是涉案,怎么变成人犯了?”
啪!
张慎言一拍惊堂木,“放肆!”
“竟敢咆哮公堂,来人,掌嘴。”
这里是锦衣卫,没有掌印许达胤的话,他们当然是不会动。
朱国弼没想到张慎言上来就使下马威,不过,确实有效果。
他忙的说道:“且慢。”
“我要是没记错,主审官是诚意伯吧?”
“主审官都没发话,怕是还轮不到张总宪您这个副审官越俎代庖?”
说着,朱国弼疯狂给刘孔炤打眼色。
“这么说,确实没错。”刘孔炤收到了信号。
张慎言反问:“人犯咆哮公堂,按律惩处,有何不可?”
“不过,人犯说的也没错。诚意伯,您是主审官,这个令还得您来下。”
“我来下令?”刘孔炤一脸的为难。
他可不愿意当这个恶人。
“张总宪,圣上还等着结果呢。依我看,咱们还是审案要紧。惩处呢,先记下。”
“等审问完了,再一并惩处,如何?”
“诚意伯说的有道理。”锦衣卫掌印许达胤出声赞同。
“张总宪,还是审案要紧。”
许达胤是原北京锦衣卫指挥同知,后护送太子朱慈烺南下。
调整南京锦衣卫时,许达胤干回了老本行,并被超擢为锦衣卫掌印。
他和抚宁侯朱国弼不存在什么利益牵扯,他这么做,纯粹是为了麻痹朱国祚。
锦衣卫代表皇帝,张慎言不好太过强硬。
“既然许缇帅都这么说了,那这罚就先记下,容后一并惩处。”
张慎言的意思很明确,我主要是给皇帝面子,可不是给你们俩人,面子。
许胤达淡淡道:“那就开始审案吧。”
刘孔炤正了正身形,颇有几分严肃。
“堂下,通报官职姓名。”
见刘孔炤审案,朱国弼心中大定。
“抚宁侯,朱国弼。”
啪!
张慎言拿起惊堂木猛地一拍,“堂下,通报官职姓名。”
朱国弼一看,张慎言这家伙带着不善,没有再嘻嘻哈哈。
“钦差提督漕运、太子少傅、抚宁侯,朱国弼。”
张慎言问道:“既然是钦差提督漕运,为何不在淮安府的漕运衙门,为何又出现在应天?”
“这……”
朱国弼没法回答。
在太子没来之前,关于大明王朝继承人,曾经出现过争执。
朱国弼,是支持福王的。
他是一路从淮安跑到福王身边,沿途陪同、护送福王至南京。
历书上正是因为这份定策之功,朱国弼得以晋爵保国公。
但如今登基的是太子朱慈烺,不是福王朱由崧。
总不能说,我朱国弼为了拥立福王继位,什么官职、任命、下去,统统都不在乎了,只想看着福王登基。
原本计划之中功劳,根本无法诉之于口。
后来,太子到了南京,想着凭借资历,在新皇帝面前再谋个一官半职,朱国弼就待在南京没走。
谁承想,被张慎言揪住了小辫子。
看朱国弼久久不语,张慎言催促道:“回话。”
“我这……”朱国弼哪有话可回。
“怎么,是哑巴了?还是想对抗朝廷,故意不答?”
这个问题,就有点要命了。
哑巴,肯定不是。
故意对抗朝廷,更不是。
朱国弼只好回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本官换一个问法。”
张慎言贴心的改变了询问方式。
“敢问抚宁侯,你从淮安到南京,可有吏部的移文?”
“没有。”
“可有兵部的调令?”
“没有。”
“可有皇上的旨意或是太子殿下的令旨?”
“没有。”
张慎言眼眉一翻,“什么都没有,那你怎么敢擅离职守?”
“我没有擅离职守!”朱国弼说的很大声。
“那你就拿出能够证明你不是擅离职守的证据来!”
张慎言说的更大声。
朱国弼呆愣愣的,气势馁了下去,说不出话来。
“这么看,抚宁侯是承认自己擅离职守了?”
不等朱国弼说,张慎言的话紧紧的又撵了过去。
“按《大明律》,凡官员擅离职守者,笞四十。”
朱国弼,傻了。
刘孔炤,愣了。
就连许达胤都忍不住看向张慎言。
停留不过片刻,许达胤的目光便移向刘孔炤。
他想看一看,这位勋贵出身的主审官,如何接下这一招。
朱国弼惊慌无措,他在路上想的都是如何应对税银的话术,根本就想不到张慎言会问擅离职守。
考前背了书本上所有重点,结果张慎言不讲武德,换了考试范围。
无奈的朱国弼只得将寻求的目光望向刘孔炤。
刘孔炤还真就有点招架不住。
“这个,我说两句。这个违反律例,肯定是不行的。那个,这个,不管怎么说,不能违背律例。这,对,不能违背律例。另外,这个,那什么,还有,就是……”
张慎言听得眉头直拧,“诚意伯,要是你有什么疑虑的话,还是先翻一翻《大明律》吧。”
刘孔炤:“《大明律》就没有必要翻了。”
“我还是相信张总宪的。”
“不过,如此重惩一位朝廷的世袭侯爵,我看,最好还是先禀明皇上,请皇上示下。”
“但是,我没有任何包庇人犯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做,更为妥当。”
刘孔炤说的是实话吗?
是,也不是。
朱国弼是勋贵中的老资格了,对他动刑,必须要皇帝点头。
同时,刘孔炤也是想拖延时间。
天这么晚了,想要请示皇帝,怎么也得到明天一早。
“诚意伯说的,不无道理。”
“还是请示皇上后,再做定夺为好。”
许达胤站出来帮腔。
侯爵,身份显赫,是大明朝的台面,必须要皇帝点头才能动。
尽管已经知道朱国弼要倒台,可没有皇帝的首肯,刑,便不能动。
身为锦衣卫的许达胤,必须要维护皇帝的威严。
如此,还可以激一激张慎言。让他在后面审讯税银时,更卖力。
有了许达胤背书,刘孔炤就有了底气。
“那就等明早请示皇上后再定夺。”
“和刚才一样,这笔罚,先记下,容后一并处置。”
为了防止这张慎言再说什么,刘孔炤直接定了调子。
“我是主审官,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