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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大亮。

呼啸的北风虽然停了,气温却并没有回暖的意思。

反倒是在青瓦上落了层薄如蝉翼的白霜。

褚卫国连早餐都懒的弄,直接煮了两鸡蛋。

再从空间里拿了两个果脯味的义利面包,就着参茶凑合着填饱肚子。

若是有得选,他倒是想去磁器口的锦鑫喝碗豆汁。

提了网兜,穿好大衣。

踩着老铲鞋进了院子,用钥匙开了锁头。

将网兜往把手上一挂,这就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路过院里的时候。

凡是遇上的邻居,都会主动朝他打招呼啦。

毕竟褚卫国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褚哥,上班去?”

邋遢的不行的老梆子,缩着脖子跟在后头。

看着倒像是故意搁着等着的。

“嗯呐。”

“你今儿咋起这么早?”

褚卫国点头回应。

老梆子残了两根手指,做不了技术活。

厂领导看他家比较困难,出于照顾。

给他排了个搬运的岗。

结果这小子嫌太累,没干两天就撂挑子了。

现如今整天在胡同里瞎溜达,捡些散活糊口。

也没个正经工作。

平时睡到日晒三竿都不一定能醒。

今儿倒是奇了怪了。

“嗐~”

“我爹那褥疮破溃,疼的厉害,折腾了我一宿。”

老梆子算不上孝子,为人好吃懒做。

要不然咋能把日子过成这样?

唯一可圈可点的地方就是,对他娘倒是百依百顺。

叫他往东,从不会往西。

究其原因可能是他爹年轻时老打他娘俩。

打的他娘几天都下不了床那种。

后来酒喝多了,中风了。

已经在床上瘫了六七年。

“没找大夫看看?”

褚卫国闻言不禁皱了眉头。

大概也猜到这老梆子,为何大早上搁院里蹲他。

以前遇上这种情况,贰大爷都会组织院里募捐。

等于是大伙凑点钱出来,帮着请个老郎中来看看。

打个消炎针,敷点草药什么的。

“褚哥,我家啥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我妈身体不好,我也没个工作,就指着那点救济款过日子。”

“哪有钱去请大夫啊…”

老梆子搓着手,冻得直哆嗦。

褚卫国低头一瞅。

好家伙,脚上还穿着单鞋呢…

褚卫国沉吟了半晌,伸手从裤兜里抓了一把零钱。

数了两块五毛递过去道:“先拿着,去鹤年堂找白大夫开两剂药。”

“我这会子还赶着上班,晚上回来再去你家看看。”

“记住咯,这钱是给你爸看病用的!”

这鹤年堂以养生药膳和调理慢性病闻名。

当年前身母亲患病卧床,也是请的白大夫诊脉。

褚卫国之所以掏这个钱。

那是因为老梆子他娘从拍花子手里救过他的命。

这个事院里知道的人并不多。

“还是褚哥您为人仗义!”

“我这就去请白大夫来给我爹瞧瞧。”

老梆子这人喜欢占便宜,但是不贪。

懂得见好就收。

有了这两块五毛,至少他爹治褥疮的钱有了。

其他的后面再想办法呗。

实在不行就去街道办找王主任哭穷…

话别了老梆子。

褚卫国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推着自行车的脚步都不由慢了几分。

等出了大院,便蹬上自行车,一路穿街走巷。

专挑那些捷径走。

只用了十分钟不到,就到了二食堂后门。

跟门卫大爷打了招呼,车子就停在雨棚下面。

从车篓里取了锁头,照样还是锁上。

张大爷白班七小时,一半时间都在打盹。

还是上锁比较靠谱。

绕过后院堆着的酱菜缸子,跨过台阶。

远远就听见刘建设下棋的声音。

“将军!怎么着,这次服输了吧…”

“不算不算,说好让我一个車的!”

“…”

这会离上班还有段时间。

大师傅们把准备工作安排给各自的徒弟。

自己则忙里偷闲。

去院里抽根烟,或是像刘建设这样下几盘象棋。

褚卫国则喜欢躲去隔壁仓库里打盹。

那地方冬暖夏凉,还不招蚊子。

等褚卫国进了后厨。

高小燕已经往锅里加好了水。

这会正用鸡毛掸子,将褚卫国工服上沾的面粉扫落下去。

“别摆了,一会老姚来了又要发飙。”

褚卫国端起桌上的搪瓷杯,杯子里早就泡好了热茶。

“算了算了,明儿再杀你个片甲不留。”

刘建设笑着收好棋盘,用面粉袋子盖住。

随即走到窗户前,伸着脖子朝院里望去。

果然在雨棚下,看到了那辆崭新的永久牌。

“这买车了,也不说请大家吃个饭啊?”

“说吧,你都想吃啥。”

褚卫国倒是光棍,不就是请吃顿饭嘛。

“就那天徐主任点的菜式,照着来一桌怎么样?”

刘建设是懂得敲竹竿的。

照着那标准整一桌,少说也要花个十几二十的!

其他几位师傅听了,也都跟着起哄。

“饭菜都好说,那茅台酒咱可弄不来…”

眼下茅台酒属于专供商品,仅限外事活动和特殊群体购买。

别说褚卫国,就是姚主任怕也没那个脸。

“有你这句话就成。”

“具体时间咱回头再说。”

刘建设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赶紧掐了烟。

其余人也都各归各位。

开始为中午的餐食准备起来。

几分钟后,二食堂的大喇叭开始播放《东方红》。

这也就意味着,一天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上午十点一刻。

正是后厨最忙的时候。

姚主任神色匆匆的跑来后厨。

“褚卫国,刘建设,你俩把手上的事先放一放,来我办公室一趟。”

喊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啥情况?”

刘建设一脸懵逼的问身侧的褚卫国。

这时候被喊去办公室,八成没好事…

“你最近是不是又偷拿厨房面粉了?”

褚卫国倒是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刘建设说二食堂采买的面粉,比供销社的要好。

时不时的就会用布袋装一点带回去。

被姚主任逮到过几回,每次都被骂的狗血淋头。

“我没有!”

刘建设矢口否认道。

脸上很镇定,心里其实慌得一批。

因为他最近确实又偷拿了一次。

“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褚卫国心态倒是好。

拉着一脸犹豫的刘建设就往外走。

几分钟后。

两人来到姚启文的办公室,敲了门进去。

“坐吧。”

姚启文喝了口茶。

随即把手里的报纸折起来,放回书报架上。

褚卫国仔细观测了姚主任的面色。

不像是要放大招的样子。

便安安心心的去椅子上坐了。

刘建设也有样学样,只不过内心依旧忐忑。

“最近外宾团来访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吧?”

姚启文背着手站起来。

踱步走到两位得力爱将身前。

嘴都快笑的合不拢了。

“倒是听说了。”

“不过这事跟我们有啥关系?”

褚卫国拧了宁眉,不禁坐直了身体。

这两天毛子代表团访华的新闻,随便买份报纸都能看到。

但是负责接待的是北京饭店。

跟二食堂可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使团首脑咱是够不上,副官文秘啥的难道还招待不了?”

“年轻人,不要妄自菲薄。”

“咱二食堂还是有点名气的。”

姚启文抬手拍了拍褚卫国的肩膀。

像是在暗示,这个接待外宾的担子就要落到他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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