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坪边缘,万仙华彩之下,一方冰冷的黑玉石板上,六个紫黑血字如同深渊睁开的魔眼,无声地燃烧着末法的死寂与不祥:
烬门开时道成灰
空气凝滞。仙乐声、交谈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瞬间掐断。无数道或惊骇、或探究、或带着冰冷杀意的目光,如同无形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聚焦于这方寸之地,聚焦于寒岁山四人,尤其是那缓缓收回手、身形微晃、嘴角残留金红血痕的陆隐,以及他身侧狼狈喘息、怀抱嗡鸣剑匣的长乐。
死寂笼罩。那六个血字散发出的腐朽死气,如同瘟疫般悄然侵蚀着周遭温润祥和的仙灵之气。白玉般的坪地边缘,以血谶为中心,诡异的灰黑色冰霜正在无声蔓延。
“何人胆敢在万仙圣会,引此污秽咒诅?!”一声威严浩大的怒喝,如同九天雷霆,轰然降临!声音未至,一股磅礴得令人窒息的威压已先行碾落!
轰!
寒岁山四人周围的空间仿佛被瞬间冻结!空气粘稠如泥沼,沉重如大山压顶!
岁栖道人与玄溪道人同时闷哼一声,脚下暖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长乐猛地喷出一口淤血,剑匣“铮”地一声锐鸣,几乎脱手飞出!
陆隐本就惨白的脸上金芒一闪,如同残存的炭火在寒风中摇曳,他踉跄一步,强行稳住身形,喉咙深处涌上的腥甜又被死死咽下。这股威压,远超玄溪道人方才爆发的剑气,带着法则层面的碾压!
声音的主人踏虚而至。
来人身着玄黑道袍,袍上以星辰之力绣着缓缓运转的周天星图,气息雄浑古老,面容方正不怒自威。
正是中庭尊门掌管刑律戒条的长老——玉衡星君!他双目如同燃烧的恒星,扫过满地狼藉的血污和那六个刺目的邪字,最终定格在喷血后气息愈发萎顿的枯瘦老者身上,眼中寒芒爆射。
“玉宸师叔容禀!”枯瘦老者——幽瞑道为首者捂着凹陷流脓的胸口,声嘶力竭,指向陆隐,“是此子!寒岁山陆隐!他身怀邪术,引爆老朽瞑目令诅咒反噬,制造这恶毒血谶,意图扰乱万仙圣会!更污我中庭圣地!”
他话语未落,身后十余幽瞑道弟子,齐齐掐诀,一股惨烈诡谲的同源气息爆发,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粘稠扭曲的灰幕!
灰幕之上,迅速回溯着刚才电光火石间的景象片段:陆隐抬手一抓,幽瞑道凝聚的鬼爪崩解,诅咒之力反溯击中枯瘦老者胸膛,污血溅落形成血谶!画面中的陆隐,身影被灰幕特意渲染得模糊、邪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祥感!
“血口喷人!”长乐目眦欲裂,挣扎着用剑匣支撑站起,咳着血沫嘶吼,“明明是你们这群下三滥先下的黑手!用那邪眼引动我心魔,想毁我道基!老陆他…”
此刻各家道统皆远离四人,如一叶枯舟的几人,等待着如狂风骤雨袭来。
“住口!”玉衡星君一声断喝,如同实质的巨锤砸在长乐身上,将他后面的话连同翻腾的气血一同震了回去!
长乐眼前发黑,剑匣嗡鸣着护主,替他分担了部分威压,才没当场昏厥。玉衡星君看都未看长乐,目光冰冷如刀,锁定气息紊乱的陆隐,“邪法?反噬血谶?扰乱圣会?你有何话说?”
恐怖的压力如山岳倾覆,专对陆隐而来!空气仿佛凝固成最坚硬的寒铁,要将他连同那“邪术”一起碾成齑粉!陆隐全身骨骼发出细微呻吟,识海深处因强行梳理诅咒而摇摇欲坠的罗网在重压下几近崩裂!喉头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金色的血丝从唇角缓缓溢出。
他缓缓抬起头,在那足以碾碎化神强者的恐怖威压中,迎上玉衡星君那双燃烧着星辰之怒的眼眸。没有辩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淡漠的平静。
“术法如器,用之为善则善,用之为恶则恶。”陆隐的声音平稳,却清晰地穿透了威压的封锁,“弟子所行,不过梳理纠缠,抚平扰攘,还世间本来面目。
至于血谶何来,非我所书,星君何不问问这位长者…”他抬手指向枯瘦老者,“…引动诅咒锁链,直指同门神魂深处旧创时,可曾想过,这死怨因果,会落在谁头?”
“大胆!”枯瘦老者凄厉尖叫,“死到临头还敢污蔑!星君!此子颠倒黑白,其心可诛!当就地镇杀以儆效尤!”
“对!镇杀邪修!”
“扰乱万仙圣会!当诛!”
“寒岁山包藏祸心,一同拿下问罪!”
落霞坪边缘区域,不少依附于中庭尊门的小势力见风使舵,或真心忌惮那血谶,或讨好玉衡星君,纷纷鼓噪起来。一时间,喊打喊杀之声四起,无形的压力如同绞索,层层缠绕向寒岁山四人。
远处那些顶级道统则冷眼旁观,如同盘踞的巨兽,静待后续。
玉衡星君面无表情,目光却愈发冰冷深寒。他不在乎真相。他在乎的是万仙圣会的威严被冒犯!
这血谶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中庭尊门脸上!必须用雷霆手段立威!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那铺天盖地的威压骤然凝聚,化作一柄无形的星辰巨锤,悬于寒岁山众人头顶!周天星图在他袍袖间流转加速,法则锁链隐现!
杀机已凝!
“玉衡长老,杀一个无足轻重的弟子,怕是捂不住这‘烬门开时道成灰’七个字透出的风啊。”一个平和温润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倏然从核心区域传来,轻轻拂过这片肃杀的僵局。
玉衡星君凝聚的无形巨锤微微一滞,威压稍松。
所有人循声望去。
来人身着素白道袍,面如冠玉,气质温润如玉,正是此次万仙圣会的主持者——玉宸真人。
他看似闲庭信步,几步间却已穿过纷扰人群,落于玉衡星君与寒岁山众人之间。脸上依旧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只是目光在触及血谶石板和状态极差的陆隐时,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