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将手搭在劳伦斯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冷静地说道:“劳伦斯,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敌人太过狡猾,也太过强大,那种层级的怪物,不是我们能轻易对抗的。陈放已经尽力了,他也救了我们。”他的话语虽然理智,但眼神深处的沉痛却无法掩饰。
贝拉则独自站在病房一角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个弯月形的血痕。她眼神复杂地凝视着病床上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陈放。脑海中,陈放不顾一切将她从触手下推开,自己却被拍飞的画面,与她之前对陈放种种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态度,形成了无比鲜明而讽刺的对比。
一种难以名状的触动,混合着愧疚、困惑、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情愫,在她心中翻腾搅动,让她如坐针毡。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道略显娇小的身影带着急切的步伐冲了进来,是薇雅。她显然是刚刚通过治安队的层层检查,脸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当她的目光触及病床上陈放那凄惨的模样时,那张原本还带着一丝焦急与希冀的小脸瞬间煞白。陈放那几乎不成人形的惨状,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陈放……陈放!”薇雅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夺眶而出,声音哽咽,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悲伤,“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应该和你一起……”她扑到病床边,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
强忍着翻涌的悲痛,薇雅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双手立刻亮起柔和的乳白色光芒。这是她体内所剩不多的光系魔力,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全部调动起来,开始为陈放进行治疗。柔和的圣光如同温润的溪流,缓缓笼罩在陈放的躯体之上,试图修复那些创伤,驱散那萦绕不去的死亡气息。
然而,那圣光虽然明亮,却如同投入死海的石子,除了让绷带上的血迹显得更加刺目外,陈放依旧毫无反应,生命体征平稳得令人绝望。
瑞恩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按住了薇雅还在持续输出魔力的手,示意她停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薇雅,别白费力气了。治安队总部的顶尖医师,包括大祭司阁下都来看过了。所有能用的高级治疗魔法、珍稀药剂,几乎都用了一遍。陈放的外伤已经基本止血、大部分创口也封闭了,生命体征也勉强稳住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但问题是,他就是醒不过来。医师们说,他的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极限,更麻烦的是……他的灵魂……像是被困在了某个我们无法触及的深渊,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没有任何回应。”
此言一出,薇雅的泪水流得更凶,却只能无助地看着陈放。
马尔斯和劳伦斯也面露绝望,连希杰总队长那如山岳般的身影,似乎也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常规的手段已经穷尽,而陈放的生命之火,依旧在风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凝固之时,一直沉默观察着一切的希杰总队长突然开口了。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角落里眼神复杂的贝拉身上:“贝拉。”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所有人的心神都为之一震。
“你的‘梦境编织’能力,”希杰的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或许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此言一出,病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贝拉自己。她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梦境编织,一种极为强大且诡秘的精神系法术,通常用于从顽固的敌人脑中撬取情报,或者直接进行精神层面的攻击与摧毁。将其用在友方身上,尤其是一个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脆弱、重伤昏迷状态的人身上,其风险之大,不言而喻。
稍有不慎,不仅无法唤醒目标,反而可能导致其精神彻底崩溃,甚至灵魂湮灭。
希杰总队长凝视着贝拉因震惊而微微睁大的双眼,语气不容置疑,却也带着一丝沉重:“我知道这很危险,甚至可以说是孤注一掷。但常规的治疗手段已经宣告无效。如果陈放的灵魂真的因为那怪物的污染特性出了问题,被困于他自身的潜意识深处,或者更糟的情况……那么,只有深入他的精神世界,才有可能找到症结所在,甚至……唤醒他。”
他向前踏出一步,无形的压力让贝拉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愿意冒险一试吗?”
贝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如同擂鼓。她看着病床上那个为救自己而濒临死亡的男人,又感受到总队长那不容退缩的目光,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答应,可能亲手将陈放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拒绝,则意味着眼睁睁看着他最后一丝生机彻底断绝。
“总队长!”瑞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急切而拔高,“‘梦境编织’的风险太大了!一方面是对陈放的危险。另一方面,陈放现在的情况,很有可能就是被那血色怪物的污染特性所影响。贝拉进入陈放的意识,这等同于将贝拉的意识直接暴露在那种污染特性的影响范围之内!如果陈放的潜意识已经被那怪物所污染,贝拉不仅救不了他,她自己的精神都可能被卷入,甚至迷失其中,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他指向病床上毫无生气的陈放,“更何况,陈放现在的精神状态脆弱到了极点,任何一点额外的刺激,都可能让他彻底……”
希杰总队长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他那古井无波的目光扫过瑞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静:“这些风险我都知道。但是常规的办法我们都已经试过了,确实无法让陈放苏醒。‘梦境编织’虽然凶险,却是我们目前唯一能够直接触及、探查乃至干涉灵魂层面的手段。”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我会在一旁守护。一旦出现任何无法控制的异变,我会立刻强行中断链接。这是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