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血眼恶灵一击得手,并未就此罢休。它发出一阵阵无声的、充满恶毒快意的灵魂波动,庞大的身躯紧随陈放之后,从破碎的窗口一跃而出。在脱离建筑束缚的瞬间,它那凝实的躯体竟在半空中迅速变得虚幻,再次转化为那种令人防不胜防的灵魂形态。一团浓郁的、散发着阴冷与绝望气息的黑影,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恶意,朝着正在坠落、意识都有些模糊的陈放疾速追击而去,显然是打算在半空中将他的灵魂彻底撕裂、吞噬。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冰冷的绝望涌上心头。就在那无形无质的恶灵即将触及陈放身体的刹那,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无比强烈的求生欲望,在他几近涣散的意识中轰然爆发!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左臂。手腕处那枚刚刚收敛了光华的【生死簿】纹身,在这一刻,仿佛感应到了宿主的绝境,自行闪烁起来,散发出一股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仿佛能吞噬万物的幽深吸力!
下一瞬,一幕足以颠覆任何人认知的景象发生了!那原本无形无质、可以轻易穿透任何物理防御的血眼恶灵,在接触到陈放手腕处那枚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纹身的瞬间,其追击的势头猛地一滞。紧接着,它那虚幻的灵魂体竟像是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猛然攫住,发出一声凄厉至极、却又在瞬间戛然而止的灵魂尖啸!那尖啸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思议,仿佛遭遇了某种远比它自身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存在。旋即,那庞大的灵魂黑影,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那枚小小的【生死簿】纹身彻底拉扯、扭曲、吞噬,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残余的能量波动都未曾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随着恶灵的骤然消失,弥漫在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阴冷、恶意与绝望,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夜风重新变得清冽。陈放只觉得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感骤然一轻,下坠的势头也莫名地缓和了些许,最终“砰”的一声,有些狼狈却奇迹般并无大碍地摔落在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他顾不得浑身的疼痛,第一时间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腕,茫然地注视着那枚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纹身的残缺图案,心中却早已是翻江倒海——这本残缺的【生死簿】,在吸收了神庙石柱的力量后,竟然还拥有了吞噬灵魂的能力?!这究竟是何等诡异而恐怖的禁忌之物!他甚至感觉,那纹身之中,似乎传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满足感?
就在此时,办公室破碎的窗口处人影晃动,马尔斯和几名守备人员也心有余悸地探出头来,随即迅速从楼梯追了下来。他们看着空无一物的夜空,以及虽然狼狈却似乎安然无恙地站在下方的陈放,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浓浓的疑惑。
为首的那名守卫队长快步上前,手中的武器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他焦急地打量着四周,急声问道:“陈放!你没事吧?那……那恶灵呢?它去哪儿了?!是被你消灭了,还是……”旁边一个年轻的守备队员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喃喃道:“刚才还在……怎么一眨眼就……”
陈放的心脏狂跳不止,脑中无数念头急速闪过。【生死簿】这种吞噬灵魂的能力一旦暴露,将会引来何等轩然大波。马尔斯身上的异变尚未得到军方高层的完全接纳与信任,自己若是再展现出如此诡异莫测、甚至可以说是邪异的力量,后果不堪设想。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与那丝莫名的兴奋,脸上努力挤出一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表情,剧烈地喘息着,声音沙哑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它……它把我撞出来之后,好像……好像就凭空消失了……那么强大的东西……也许……也许是它消耗过大,自己溃散了?或者……或者被什么路过的大佬顺手解决了?对,一定是这样!”他越说越觉得这个解释连自己都骗不过去,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掰扯。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手腕藏到了身后,眼神中充满了刻意营造的迷茫与后怕。
城西战场,夜色之下,另有一种深沉黑暗与刺目血光交织。
此地不同于治安总局方向的诡秘冲突,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
浓稠血腥与焦臭充斥空气。
每一寸土地,绝望几乎凝固。
偶尔传来压抑的干呕,分不清源自血气还是恐惧。
猩红的黏液尚自巨型血蝠残破的躯壳上淋漓滴落,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焦臭与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混合而成的诡异气味。四队与五队的精锐队员们,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们的作战服,紧握武器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劫后余生的微弱火光,在他们疲惫的瞳孔中摇曳,映照出彼此脸上难以掩饰的虚脱与一丝…庆幸。五只,整整五只可怖的巨兽,终于在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后化为冰冷的尸骸。
然而,那份短暂的、几乎是虚幻的宁静,如同被投入滚沸硫磺的冰晶,瞬息间便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不祥的悸动所取代。
无人言语,甚至无人呼吸。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比任何严冬的冰霜更能冻结骨髓。那五具本应彻底沉寂的巨型蝙蝠尸骸,在一种无形力量的诡秘牵引下,开始以一种违背所有生命逻辑的方式蠕动、变形。
最先是血液,那些本已凝固或渗入焦土的暗红液体,仿佛被赋予了邪恶的意志,倒逆着流回尸身,将残破的组织重新浸润。紧接着,断裂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并非碎裂,而是在重组,在以一种亵渎神圣的几何形态扭曲、延伸。融化的血肉不再是无意义的糜烂,它们翻滚着,沸腾着,彼此吸引、吞噬、融合,仿佛一位癫狂的造物主在用腐败的泥浆塑造着祂最邪恶的梦魇。
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隙,那五堆本已失去生命的血肉聚合在了一起,在一种不可名状的意志驱动下,拔地而起。一尊高达数丈的庞然巨物,带着初生般的黏湿与古老般的邪恶,矗立在幸存者们因恐惧而扭曲的视野中。它不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生物,而是一种超越了理解范畴的聚合体——一尊由绝望与疯狂共同孕育的血肉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