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记载大多语焉不详,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深入骨髓的恐惧,描述着一些介于生死之间,汲取生命精华,拥有着古老血脉传承的恐怖存在,它们是黑暗中的低语,是禁忌的代名词,是道门历代祖师都讳莫如深的存在。
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冰冷的恶意,猛地钻入他的心底,让他从头到脚一阵冰凉,连呼吸都滞涩了几分——马尔斯,他究竟变成了什么?
那被尘封的记忆碎片,迅速闪过陈放的脑海。
道门典籍中,关于“僵”的记载浩如烟海,从最低级的行尸走肉,到稍有灵智的毛僵、飞僵,乃至传说中能移山填海的“犼”。
然而,马尔斯此刻展现出的特质,却与其中一种最为诡异、最为禁忌的分支“血僵”,惊人地吻合。
那些被列为禁忌的古籍残篇,当年师父发现他偷看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罚他抄了整整一百遍清心咒,此刻想来,师父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古籍用晦涩而充满恐惧的笔调描述着这类存在:它们保留着僵尸之躯的强横与近乎不死不灭的特性,却又奇迹般地拥有了对血液的精妙操控,能化血为刃,甚至汲取生灵精血以壮大自身。这与马尔斯此刻凝聚血刃、周身血雾弥漫的情形何其相似!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与寻常浑噩的僵尸不同,血僵,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往往保留着生前的智慧,甚至……更为狡黠与残忍。它们是亡者与某种古老血脉的畸形融合,是行走于生死之间的禁忌,是连道门祖师提及都会面色凝重的存在,寻常弟子更是连其名讳都不敢轻易提及。
“旱魃……”一个更为具体的词汇,如同九天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震得他耳膜嗡鸣。传说中的旱魃,赤地千里,便是血僵中的一种极致形态,是灾难与不祥的化身。而与旱魃相关的秘法中,有一门名为“赤地千里”的奇术,并非指造成大范围干旱——那种级别他想都不敢想——而是指血僵能将自身磅礴的血属性灵力灌注于双足,从而获得一种近乎瞬移的极致速度,在自身周围形成一片短暂的、生命力被急剧压榨的“赤地”领域!这领域对活物是压制,对阴邪之物,恐怕也是一种另类的震慑。
这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占据了他的心神,让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还在绘制符箓。他奶奶的,自己这是什么运气,碰上恶灵不说,同伴还可能变成了这种传说中的大凶之物!他顾不得马尔斯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异变究竟意味着什么,也顾不得这法子会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后遗症,此刻,唯有活下去,才有资格去探寻真相,才有机会考虑以后!他猛地看向马尔斯,目光中充满了急切与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疯狂希冀。趁着恶灵被马尔斯新一轮的血刃攻击再次逼退、发出尖锐嘶鸣,形体又涣散了几分的间隙,他用尽丹田最后一丝气力,以最简短、最急促的音节嘶吼道:“马尔斯!脚下!汇聚……血力!学……旱魃那招!”
他喊出“旱魃”二字时,自己都打了个哆嗦,这可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玩意儿。
他的声音嘶哑而破碎,在这充斥着恶灵尖啸与血肉撕裂声的激战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了马尔斯的耳中。马尔斯那双猩红的眸子猛地转向他,其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迷茫,仿佛在分辨这熟悉的嗓音与陌生的指令。但随即,那迷茫便被一种野兽般的战斗直觉与对力量的原始渴望所取代。他仿佛本能地理解了陈放那没头没尾的意图,或者说,他体内的某种东西理解了。
下一刹那,马尔斯双目微闭,周身那浓稠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血色雾气骤然收敛,不再无序飘散,而是如同受到无形巨力的牵引,化作道道血色匹练,汹涌澎湃地向下奔腾,尽数汇聚于他的双脚之下。他脚下的地面,那些冰冷坚硬的水泥,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裂、焦黑,甚至冒起了丝丝白汽,仿佛所有的水分与生机都被瞬间抽空,化为焦土。
“嗡——!”
一股无形而恐怖的血色涟漪,以马尔斯为中心,骤然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涟漪所过之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离,形成一片短暂的真空,连光线都似乎发生了微妙的扭曲。陈放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抑,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周遭的生命力仿佛都被这股力量无情地剥夺、吞噬。就连那血眼恶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恐怖,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啸,虚幻的身体本能地向后飘退。
紧接着,马尔斯动了。
他的身影骤然模糊,原地只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色残影,仿佛从未真实存在过。下一瞬,他已出现在恶灵的身侧!那不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更像是一种对空间规则的粗暴践踏,一种对距离的彻底漠视。他如同一只优雅而致命的猩红幽灵,围绕着那头惊骇欲绝的血眼恶灵高速穿梭,每一次闪现都悄无声息,却又伴随着一道凝练至极、比之前更为锐利深邃的血刃,狠狠斩落在恶灵那虚幻不定的形体上。
“嗤啦——!”
恶灵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也更加短促。那些血刃不再仅仅是造成伤害,更像是在切割它的本源。它那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形体,在这样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下,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冰,迅速消融、溃散。每一次血刃划过,都带走大片黑气,恶灵身上的血眼也开始忽明忽暗,显然是遭受了重创。
陈放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却是一阵狂喜:“我靠,还真行!这他娘的……比我画符快多了!”
恶灵的惨叫声愈发凄厉与惊恐。它那双猩红的巨眼疯狂转动,试图捕捉马尔斯快到极致的轨迹,每一次利爪挥舞,都带着风声,却只能徒劳地撕裂空气,或是在马尔斯堪堪避过之后,重重砸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